正文 第一卷 前緣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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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殤洪亂世錄》記:商宇五年秋末,明商遷都夏錦,占據南方,同年,洛陽王林據顯於安州稱王,定國號康健,用林曆計時。
林曆十五年。
“皇上!明商兵將近來屢次襲擊我國邊境,實屬罪大惡極!如今林國修養身息已有十五年之久,國家繁榮,兵力強盛,是時候了!請皇上派兵出擊明商!”林國丞相在朝廷上講的慷慨激昂。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
坐在龍椅上的林據顯看著朝下群臣,點了點頭,“既然眾卿家這麼說了,那麼——”
“且慢。”
透明清澈的聲音打斷了林據顯的下令,眾人循聲望過去,一抹素白的身影從殿外走進來。
是他!一個毫無官位,卻在林國朝廷叱吒風雲的人物;一個無任何來曆,林國太子卻將所有信任付出的人,隻有他,在麵對林國天子是不用下跪,即使是太子也未必有此等殊榮。
“參見公子——”
來人點了點頭,示意免禮。
“一青參見皇上。”沒有過多的形式,隻是淡淡的行了一個禮。
林據顯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後朗聲說道:“原來是一青啊,一青接連趕路,一定疲勞了,來人!”
“設行宮,給公子歇息。”
“是。”
“一青多謝皇上體恤,但是,皇上,這場仗不能打。”一青眼神堅定,透著不容拒絕的神情,一向溫潤如玉的公子,竟然透著一絲——戾氣。
眾人驚詫。
“為何?”群臣之中,文丞相首先反應過來。
一青轉身,麵向文丞相,“敢問文丞相,為何能打?”
“本相剛剛已經說過,國家繁榮,兵力強盛。”
“文丞相言之有理,承蒙皇上庇佑,眾臣又忠心輔佐,使國家繁榮,兵力強盛,實屬林國之幸。”這官腔打的……
“既然如此,公子又為何阻擾?”
一青輕笑,“文丞相,何叫繁榮?”
“國泰民安。”文丞相回答。
“丞相所言甚是,不愧為當朝宰相。不過,沒有民,何來國,沒有國,和談國泰民安?”官腔打完,轉入正題,“國家繁榮,是以和平為基礎的,戰事一起,賦稅必定增加,民不好,何來國家昌盛?”
“公子所講有理,但林國子民,各個忠心愛國,聽到我國疆域被明商襲擊,心中一定憤慨,定會全力支持國家。”
“愛卿言之有理。”這時一直不講話的林帝開口了,“前年漠北大軍向我國宣戰,眾將士忠心愛國,打的他們節節敗退,就憑林國將士這份士氣,此仗可打。”
“錯就錯在這份士氣上。”
“何講?”
“這份士氣是哪裏來的?敵國宣戰,眾將士為保家園義憤填膺,這份士氣,是屬於抗擊外敵的,而這次邊境事件,是襲擊還是偷襲,是否為明商所為,想必還隻是文丞相的猜測吧?”一青淡淡的瞥了文相一眼,明亮的雙眸中透著一絲攝人的氣勢。
有點驚。
有點顫。
有點讓人望而卻步。
“這——”文丞相一時語塞。
“皇上,今天下雖分為七國,但國力強弱一目了然,而前年漠北又被我們打的潰不成軍,所以這次襲擊事件定然為明商所為!”在一旁的陳尚書說。
林帝點點頭,“一青,還有問題嗎?”
林據顯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不能讓一青給攪了。
“明商向我林國宣戰了麼?”
“沒有。”
“那麼此戰就是言不正,名不順,就算當真是明商偷襲,此仗一打,便成了林國侵略他國了,人民要的是安康,戰事好不容易停止,又起事端,況且還是林國先出兵,到時候,民心何在,士氣何在!”
朝廷之上一時寂然。
驚歎於一青的審時度勢,這是一個未及弱冠的少年該有的見識嗎?
“那依一青之見——”林據顯開口。
“和解。”
“若為明商襲擊我國邊境,從此舉可見,明商對林國是有忌憚的,那麼隻有和解才能達到最終目的。”一青掃視眾臣,開口說道。
“荒謬!”文丞相嗬斥,“我林國自十五年前與明商恩斷義絕後就不再來往,為何要林國朝臣於明商?”
“丞相此言差矣,局勢天天在變,林國與明商為敵,未必有好處。”
“皇上,公子和文丞相兩人所說,各有各的道理,老臣認為,此事稍後再議。”
林帝點了點頭。
“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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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請留步,皇上有請。”到了偏殿,一青被林帝身邊的侍衛叫住。
一青停下腳步,“勞煩宋侍衛帶路。”
一路花團錦簇,桃李飄香,亭台樓榭,十五年,林國改變了太多,隻是這暗潮湧動,表麵的榮華能到幾時?
“皇上。”
“一青,坐,竟然沒有外臣在,這些繁文縟節便可免了。”林據顯向一青招招手,一臉慈愛。
“謝皇上。”應聲坐下,園中微風吹過,卷起一青的衣角,纏綿卻不染塵埃。
林帝看著一青。
清靈,俊秀,溫潤,恬淡。
早已褪去稚氣的一青,已然成了一個目光深遠的少年。
一青,變了很多,多的讓人猜忌,讓人疑心。
林帝微微斂眉。
不該這麼放縱的……
思潤園,林曆元年,國外敵兵侵襲,國內動蕩不安,國力衰弱,林帝卻不聽眾臣進諫,一意孤行,大興土木,建造出這文雅別致的思潤園。
此後,隻要一有空,林帝就來思潤園坐坐,群臣看林帝勵精圖治,林國局勢逐漸穩定,便也不再在意。
“一青,陪朕下盤棋。”
“是。”一青回答,平靜如水。
林帝執黑子,一青執白子。
林帝落子天元,雖霸氣,一青卻從那隻微顫的手和林帝眉宇間的滄桑中,感到了林帝的一絲力不從心,到底歲月不饒人,即使是林國天子也是如此。
一青並沒有跟子,白子穩穩地占據一方,一青神情自若。
林帝看著一青的落子,仰頭大笑:“一青還是如此,落子灑脫淡定。”說完落下一子。
一青緊隨其後,“一青不是善變之人。”
“而且對自己認定的事總是情有獨鍾,表麵上看上去雲淡風輕,實則不然。”
“皇上非常了解一青。”
“朕是從小看著你和立尚一起長大的,你的性情,朕怎會不知,那時看到你們兩個如此合得來,朕十分欣慰,原以為你會成為立尚登位後最得力的大臣,卻沒想到立尚他——”
“皇上。”
“白發人送黑發人啊!”畢竟是父子,林帝悲從中來。
“立尚在天有靈,若看到皇上這般傷心,必定會因自己不能敬孝道而愧疚的。”
“對,朕不能這般傷心,讓立尚心裏不安。”
林帝繼續落子,神情隨後就恢複平靜,也許這便是生於帝王家的悲哀。
“立尚在生辰時送給你的玉墜還帶著麼?”
“不曾離身。”
林帝點點頭,“不枉這孩子真心待你一番。”
“皇上,一青有一事相問。”一青抬頭,看向林帝。
“為什麼我沒有將立尚風光大葬?”
“是的。”
“朕的確是為了這國家,但更多的我是想讓立尚安靜的走,也隨了他的心願,他生前朕一直逼迫著他,處事要識大體,要有天家風範,立尚做的很好。”說完,歎了一口氣,“但我知道,他性子喜靜,又隨遇而安,這些東西他都不想要。既然生前我這個做父皇的不能給他,那他走了,也就隨他的願吧。”
一青沉默。
立尚,他一直都在乎你。
“所以——”林帝落子變得淩厲,“若是一青不想居於廟堂,便也隨了立尚的心願,遠離這紛爭亂世。”
一青的手停滯在半空中。
子,還未來得及落下。
既然不能為林國效力,那就不要讓你有所忌憚,這句話,一青聽得懂。
“不早了,一青也該回了。”
一青看了一眼林帝,平靜的說:“是,一青告退。”
就算道路艱難坎坷,也仍舊雲淡風輕,自若淡定。
就算被人機關算盡,也仍舊談笑風雲,不動聲色。
林帝看著一襲白衣的一青,喃喃道:“雅潤,你看到了嗎?你的兒子,如今多麼的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