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小冰的掌心攤開，複而握緊。任指甲嵌進了手掌，掌心滲出血來，卻仍然感覺不到疼痛。
    “那你為什麼要退賽？”卓小冰又問。
    佟景亮仍是保持沉默，就像是個不會說話、不會動的漂亮玩偶。
    “那你告訴我，這又是什麼？”
    卓小冰眉毛一挑，猛地抬手扯開佟景亮白色襯衫的衣領。少年白皙的肩膀上，一點緋紅色的痕跡，竟然紅得刺目。佟景亮如同受驚的小貓一樣用力地按住肩膀，迅速將身子蜷縮成一團，抬起頭來，一臉驚恐地看著卓小冰。
    果然是這樣子。
    卓小冰眯起眼睛，俯下身子，將手輕輕地放在了佟景亮顫抖的手上。
    語氣竟是非同尋常的冷漠。
    “小亮，告訴我，他們到底把你怎麼了……”
    “小冰姐……我，我害怕。”
    佟景亮沉默了半天，才緩緩說出一句話，又很快的低下頭，啞著嗓子說出後半句——
    “童先生逼我……陪他過夜……”
    在心裏將中騰總經理童斌罵了一百遍“混蛋”、“變態”之後，卓小冰終於靜下心來想對策。童斌在上海娛樂圈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人長得風度翩翩，談吐斯文，還有個漂亮的明星妻子甘願為他隱退做家庭主婦。
    這樣一個人竟然有這種“嗜好”，估計誰也想不到吧？
    “小亮，你先別擔心。”
    她隨口安慰著，佟景亮抬起頭，細長的眸子裏一閃一閃，顯得惶恐不安。
    卓小冰優雅地將指尖翹起來，搭在另一隻手的手腕上，習慣性地一扣一扣，目光中閃動著狡黠的神色。嘴角輕揚，卓小冰知道，母親留下來的關係網終於又要派上用場了。所以接下來，就要看自己的表演了。
    她重新露出微笑，寵溺的揉亂佟景亮柔軟的頭發：“沒關係，小亮。不用擔心，我會幫你的。”
    上海濱江道上，有家門麵不大的花店。寬闊明亮的玻璃大門裏麵，擺滿了開得姹紫嫣紅的鮮花。
    卓小冰站在花店的門口，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一隻手抄在衣服的口袋裏，終於鼓起勇氣伸手去推門。
    “叮咚——”
    推開門，一陣馨香頓時迎麵而來。美麗的女老板在店裏麵忙碌著，纖瘦的身影仿若一株隨風搖曳的百合，純淨淡然。
    “您好。”
    卓小冰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但是心裏卻稍微有些忐忑不安。
    “您好，您要買些什麼花呢？”
    女老板的聲音溫暖柔和得如同月光。卓小冰垂下眼眸，她不得不承認，這聲音讓她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我，打算買花送給我弟弟佟景亮。”
    對於一個娛樂記者來說，承認自己是明星的兄弟姐妹親戚朋友，其實是件很平常的事情。有時候，為了挖出一條內幕消息，需要十個甚至一百個謊言來圓。
    卓小冰很從容地說出了“弟弟”兩個字，就像說其他謊話一樣容易。隻不過說的時候，心還是不經意地顫抖了一下。
    “佟景亮？那個選秀選手？”
    女老板眼睛一亮，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
    卓小冰輕輕地點了點頭，臉上卻沒有太大的笑容。
    “是預祝他比賽成功嗎？那選百合配滿天星好不好？或者粉色康乃馨也不錯……”女老板說著，便轉身從花瓶裏取出支白色的百合，放在桌子上。
    “是……為了安慰他，他要退賽了。”
    卓小冰抿抿嘴唇，抬起手朝著老板搖了搖，然後略帶悲傷地低頭，用手指擦了一下眼角。
    “哦？比得好好的為什麼要退賽呢？”
    女老板一愣，拿著滿天星的手頓時僵在了半空裏。好一會兒她才覺得這樣有點不妥，悻悻將手收回去。
    “我以為，您會知道原因的。”
    卓小冰的一隻手仍然放在口袋裏，抬起頭，目光閃爍著看向對方。
    “你……其實是特地來找我的吧？”女老板又笑了，笑容仍然美麗柔和，仿若她手中那捧純淨淡然的滿天星。她走到玻璃門邊，將門框上掛著的小牌子翻過去，朝向門外麵的字於是變成了“休息中”。
    “是。”卓小冰幹脆地點了點頭，繼續她的謊話，“因為我知道現在隻有您可以幫到我弟弟，童太太……”
    她喊她童太太。
    因為這美麗的花店女老板，就是童斌的妻子——當年那個紅極一時，但是卻為了家庭而退出娛樂圈的女明星梁媛。
    “找我幫忙麼？不知我有什麼能幫上忙的呢？”梁媛淡淡地問，臉上還是帶著柔和的笑容。雖然已經退出娛樂圈多年，但是她的容貌似乎還是一如往昔，如同當年一般的美麗。
    卓小冰眨了眨眼睛，擰緊了眉頭，低垂眼眸，任陽光在自己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小亮他退賽，其實是為了躲開童先生。”
    梁媛愣了一下，隨即展開美麗的笑容，一雙眼睛裏波光閃閃。
    “我想，你一定是誤會了吧？童斌他怎麼會為難一個孩子呢？”
    “關於童先生的事情，童太太心裏應該比我清楚吧？”卓小冰眯了眯眼睛，撇著嘴角冷冷地從口中吐出四個字，“比如，洛歡……”
    聽到最後那兩個字，梁媛整個人就像被重重地推了一下，猛地往後踉蹌了一步。須臾，她仰起臉來，臉上的溫和笑容瞬間被慌張的表情所取代。
    “十三年前，和童先生在一起的那個……男人。”
    卓小冰緩緩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梁媛的表情告訴她，她收到的消息是正確的。十三年前，童斌確實曾經和一個叫洛歡的男人在一起。
    梁媛低下頭，手緊緊地握在一起，看得出她內心的掙紮。
    卓小冰定定地注視著她。梁媛的眼神從驚慌變為落寞，最後恢複成一灣毫無波瀾的湖水。
    “那麼，你想讓我怎麼幫你弟弟呢？”當她突然開口，目光掃過來，臉上已經回複了談話剛開始時柔和的笑容。
    這其實是一場無聲的對抗。顯然，卓小冰贏了。
    “我希望童先生不要再找小亮。”
    卓小冰緩緩說著，眯起眼睛來打量著梁媛的反應。
    美麗的女子還是安靜地站在那兒，臉上沒有一絲驚異的表情：“嗯，你放心，我會告訴他的。”
    卓小冰放在口袋裏的手握著錄音筆，不易覺察地顫抖著，掙紮著沒有動。
    “不過我也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