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有的邊笑邊往下扯那藍衣少年，有的卻坐在一旁翹著二郎腿看熱鬧。還有唯恐天下不亂的，趁勢衝過去打那被咬的少年兩下，再跑到一邊躲著。大家嘻嘻哈哈地鬧成一團，很是熱鬧。
    “怎麼了文哥，這聚會怎麼還咬起人來了？”
    卓小冰看到了站在一旁看熱鬧的方文，於是快步走了過去，見他笑得一臉褶子，目光裏滿滿的都是發自內心的歡悅。
    “還不都是小亮，也不知道這孩子怎麼就那麼愛咬人——還尤其喜歡咬小磊。”
    方文笑著叨咕了兩句。卓小冰也笑著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正想說什麼，卻突然愣住了。
    因為方文口中的“小亮”剛剛被一群人從“小磊”身上拖了起來，他那張美麗的側臉在房間昏暗的燈光下，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竟然是昨晚為她指路的那個少年。
    “小冰姐你要喝可樂不？”
    “小冰姐薯片給你吃啊？吃啦吃啦……”
    “小冰姐你怎麼不唱歌呢……唱一個吧，好不好嘛？”
    卓小冰絕對沒有想到，她昨天晚上看到的“天使弟弟”，原來是個纏人的小淘氣。
    不遠處，被咬的少年盯著屏幕正在唱歌，唱的是陳奕迅的《十年》，手上帶著Nike護腕，顏色黑到有點突兀。
    “懷抱既然不能逗留
    何不在離開的時候
    一邊享受一邊淚流……”
    緩慢悠揚的曲調彌散著無聲的憂傷，男孩子的聲音清亮中透著無奈，一雙桃花眼朦朦朧朧，用情到了深處，瞬間就凝聚起淡淡的水霧。
    ——何風磊，來自西安，杭州賽區第二名。
    卓小冰突然想起小亮剛剛興高采烈地向自己這麼介紹何風磊，但是自己卻忘了問他的名字。轉眼去看，昏暗燈光的映照下，正好看到他那低垂眼眸，少年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眼中瞬間滑過似是而非的憂傷。
    當時她沒太留意，隻是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我聽他們都叫你小亮，這是你的外號吧？”
    “啊？對啊，開始是跟我一個賽區的哥哥們這麼叫來著，後來大家聽到了，就都這麼叫啦……”
    卓小冰的問題打斷了少年的神遊，他飛快地恢複了原有的開朗，嘟起嘴回答問題，雙唇亮晶晶得像果凍。
    卓小冰忽然覺得，這個少年的語調似乎透著莫名的熟悉。
    “聽口音，你是沈陽人啊？”
    “是啊，我的東北話那是剛剛的……”
    少年眉眼含笑，連比帶劃，說到興奮的地方，更是肆無忌憚地揮灑著再熟悉不過的東北大碴子味。
    而卓小冰也終於看到他的左邊眼角底下那顆淡褐色的淚痣，明晃晃的，忽然就灼痛了眼睛。她愣了一下，身體裏似乎有什麼情緒要從心頭湧出來。然而她抿了抿嘴唇，還是努力忍住了。
    指尖輕微地顫動了一下，然後迅速地收緊在手心，緊握成拳。
    “小亮，你的全名是什麼？”
    卓小冰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她的身後，何風磊還在重複著高潮，一遍一遍，整個房間裏頓時充滿了莫名的憂傷。
    “十年之前
    我不認識你
    你不屬於我
    我們還是一樣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
    走過漸漸熟悉的街頭……”
    燈光昏暗，似乎所有的一切人和事物都是模糊的，隻有藍衣少年的麵容清晰無比，一張臉上，全是純淨無邪的笑容。
    一如往昔。
    卓小冰看著他的嘴唇一張一合，內心頓時有千百種情緒翻湧，滋味難言。
    是他，竟然……是他。
    其實，應該早一點就認出來的。
    此時，音樂停了下來，唱完一首歌，何風磊交出了麥克，坐在一邊和幾個人猜拳贏薯片。已經有人等著唱下一首歌。
    在等候的片刻平靜中，少年帶著磁性的聲音在房間內顯得格外清楚。
    卓小冰幾乎已經猜到了他的答案，甚至在心裏跟著對方不約而同地說出那句簡短的回答。
    “我叫……佟景亮。”
    我們差不多，有十年沒有見麵了吧？
    所以，我們之間已經陌生到認不出彼此了。
    無所謂，也許這樣更好。
    至少，我能認出你，就夠了。
    選手們玩得很瘋，從唱歌變成跳舞，一群人吵吵嚷嚷的，亂成一片。但就是在那樣亂哄哄的環境當中，佟景亮和何風磊竟然窩在沙發的角落裏，肩並肩地靠在一起睡著了。
    遠遠看去，兩個少年都有精致的五官和漂亮的長睫毛，唯一不同的就是佟景亮乖巧可愛，而何風磊斯文帥氣。兩個人靠在一起，更像是一幕令人賞心悅目的風景。
    卓小冰的心裏有些忐忑，她蜷縮著指尖，目光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從佟景亮的身上移開。
    請原諒我一直沒能兌現那個承諾，是我沒有守約，沒有再回去看你。
    小亮，你能原諒我嗎？
    想著想著，眼眶酸痛起來，卓小冰眨了眨眼睛，這才看到手機上編輯發來的催稿短信，於是戀戀不舍的將目光從佟景亮身上移開。
    匆忙和方文辭行，叫了輛出租車，一直開到酒店門口。
    本來坐車坐得有點暈，卓小冰一手扶著頭一手去包裏摸索錢包，無意間一抬眼，眼神突然定格在不遠處的某一點上，瞳孔瞬間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