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我的猜測十有八九是中了呢！小柒姑娘，你當真不認得這號人物嗎？！”
    狐小柒麵無表情地盯著昊蒼諧謔的臉。沒想到轉了一個彎竟然還是被他繞了回來！陰鷲的光芒便彙入狐小柒的墨瞳，冷箭一般射了過去：
    “我說了不認識，就算認識也不記得了！百年光陰，這麼多人，你總不能讓我每一個都烙在腦子裏吧！”
    昊蒼的碧潭幽幽，似水無波。鎖住她的玄瞳，淡淡地回應：
    “那我希望，我能在姑娘的記憶裏留下個痕跡，百年後還能再憶起……”
    那話音似表白又似魔咒，捏住了狐小柒的咽喉，一時間她竟啞然哽住，不知該如何作答。昊蒼的碧瞳閃爍著螢火，深邃如海，勾魂一般鉗住了她的視線。
    詭異的氛圍在二人周圍彌漫，過了很久，狐小柒欣然答道：
    “殿下這樣的人物，必定是讓人印象深刻的。而且向殿下這樣咄咄逼人的王子，確實不多，讓我忘記也挺難的！”
    “我逼你，是因我想要了解你，是因……”昊蒼的眼神一瞬不瞬地鎖住她，繼續下重擊，“我喜歡你……”
    啪——
    瓷器落地的聲音打破了寂靜，白錦手忙腳亂地伸手去撿，唇邊還不時地夾雜著歉意，卻頓覺氣氛瞬間的凝滯，更加平添她的尷尬與沉重，低垂地發遮住了眼眸，唇部去泄露的心事。聲音便哽咽在喉嚨裏，發不出來。
    她懊惱地踢了一腳地上的碎瓷，留下哀傷的餘光融入狐小柒的墨瞳裏。
    刹那間，聰慧的狐小柒竟揣摩不出昊蒼的心思。才剛釋放的笑容瞬間凝滯，氣氛僵持。剛剛被人表白的女孩沒有半點喜悅之情，眼神落在白錦出現又消失的地方，陰沉著臉，半餉問道：
    “殿下一定要挑這個時候說嗎？”
    “時間有什麼問題？！不過是表達情意，告知對方就好。”
    昊蒼看起來雲淡風輕。麵對他的無辜，狐小柒反倒顯得略微遜色了。
    “一個人怎可能在表白之時，仍舊泰然淡定，眼神裏沒有半點波浪。”
    譏諷笑意爬上狐小柒的眼底，那一閃而逝的煙花早就在昊蒼的碧波裏幻滅。“喜歡”這兩個字吐得冰冷無情，沒能騙她上當，卻反而蠱惑了他人。
    笑意爬上剛毅的臉頰，露出讚賞的光芒：
    “小柒啊！太過冷靜的女孩子不會太討人喜歡呢！”
    “哼！”狐小柒嗤鼻，“說吧！到底是何目的？”
    劍眉輕挑，緩緩道：
    “我想聽真話！你到底是誰？！與你同行的慕曉又是何人？！現如今我們被迫上了一條船，我總有權知道，你是否值得我信任——”
    昊蒼的目光犀利，她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蒙混過關，勢必要有個終點。形勢緊迫，他是隊長肩負別人的性命，自然不能再放人她胡鬧，有必要的話，他可能要選擇拋棄他們。
    狐小柒莞爾一笑，既然人家跟她亮底牌，她接招便是：
    “玉山九尾，如假包換！神魔大戰之際，我的大哥二哥曾與你父皇昊天結拜，所以論輩分，你該稱我一聲姑姑。至於慕曉嘛！還是那句話，不、能、說！”
    碧潭一怔，隨即愉悅地大笑起來：
    “哈！好個姑姑！好個不能說！果然是個倔丫頭！”
    狐小柒挑了挑眉，冷眼看著身旁笑彎了腰的男人，沉默不語。不一會兒，待他笑完繼續問道：
    “既然‘姑姑’不打算鬆口，那麼如今我們深陷其中，你可有對策？”
    昊蒼故意加重“姑姑”二字，眼神曖昧，笑意不減。狐小柒臉色暗了暗，吐出些許口風：
    “沒有！不過上次屠城之事確實跟我有些關聯。茗朗這人也許我曾經認識也不一定。不過，這樣的人物，的確讓人沒什麼印象了……”
    “喔？姑姑願意透露一些了？”昊蒼戲謔。
    狐小柒白了他一眼，道：
    “我早已說過了，殿下不也猜到一些麼？！幾十年前少不更事，在祭典上殺人。之後被擒，直到暉夜大軍壓境，我才逃了出來。至於當初與我對決的人中有沒有茗朗這號人物，這我實在記不得了……”
    那段記憶對她來說並不美好，反而糟糕透頂，以至於懊惱的甩了甩頭，不願過多提及。
    昊蒼笑了笑，見她誠實作答，便不再逼問。恍然二人均陷入各自的心事中，氣氛沉悶。
    良久，仿佛陷入舊識回憶裏的狐小柒，眼神透著空靈，突然道：
    “慕曉，他不是魔族……”
    “哦？”
    昊蒼挑了挑劍眉，棱角分明的麵容上意興闌珊。
    狐小柒眉宇間彙上化不開地愁緒，歉疚得朝他望去：
    “對不起！你我兩族雖然都是聖獸後裔，負責守護這片大陸。但我不能告訴你實情，至少現在不能……”
    語落，換得對方一陣沉默。許久後，身旁的男子撣了撣身上的塵土，站起身來。離去之際，大掌覆上她的發，揉亂了指尖的墨黑，語氣難得溫柔：
    “女孩子家，別背著這麼重的包袱滿處跑。適當的時候，放下吧！沒有人會怪罪於你……”
    風拂過昏暗的天空，蕭瑟莫名，停住了誰的呼吸，帶走了片刻暖意。
    再看時，那人早就尋不著蹤影，空曠的院子獨剩下團著身子的少女。烏發被風撩起遮住了低垂的睫羽。暗灰的浮塵蕩漾，零星似有冰晶水珠滾落，在裙擺處消逝。過了良久，呢喃地低語散在唇齒縫隙：
    “切！明明就，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