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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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半天,山裏沒有任何動靜,隻是天空的陰雲壓得更低,小女孩抬頭看看天,淡淡的說:“原來大和尚也動了貪念,蒼穹,你去幫幫往生!”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在跟誰說話,隻見天空的雲層忽然撕開,一道金芒伴著雷電乍現,一聲長長的雕鳴,一雙巨大的黃金翅膀伸展開來,竟籠罩了半個山頭。
“小姐,那是什麼?”寒夜驚訝的問,這裏也隻有他有資格問小女孩這個問題了。
“它不是什麼,它也是咱們的家人,它叫做蒼穹,是一隻活了三百多年的黃金雕,它掌管天空,跟蒼侯一樣,一直保護著我。以後,它也會保護你的!”小女孩看著天空巨大的身影,無彩的黑眸竟然閃現一絲光華,似乎帶著某種期盼。
金雕乍起乍落,呼哨間懸浮在眾人頭上,巨大的翅膀帶起的風吹得功力弱的人東倒西歪。閃著金屬光芒的巨大爪子上抓著一把三丈長的巨大石劍,停在小女孩上方。小女孩抬頭看著這巨大的石劍,端詳半晌,淡淡的說:“你不出來跟我見一見嗎?”但是沒有任何變化,眾人則一頭霧水,許多人開始盤算打贏小女孩這邊的兩個男人和這隻金雕的可能性有多少。這時,小女孩拍拍坐下的白驢,淡淡的說:“蒼侯,讓她出來。”白驢打了個響鼻,也不知是對著金雕還是對著石劍,掀了掀驢唇,小女孩見狀,淡淡的說:“蒼穹,放開她,她在害怕你!”金雕撒開爪子,一扇翅膀飛進雲中。這時,白驢額頭上忽然出現一隻黑色的眼睛,在白色的額頭上分外醒目,一道白芒從那隻眼睛射進石劍,就見劍身瞬間龜裂,一柄光華燦爛的三尺長劍從碎石中脫出,飛在半空裏。劍身造型奇特,從劍柄向下,劍身上有一道一尺長一指寬的鏤空,這時,小女孩之前飛出去的匕首也飛了回來,眾人看的分明,這匕首就仿佛是從劍上摳下來的,正好是那鏤空的大小。
白驢額頭上眼睛的光芒一直照射在劍身上,劍身漸漸模糊,在眾人的騷動中,一個白衣的女子漂浮在劍的位置,一雙眼睛仿佛是兩個黑洞,空茫茫的,兩行血痕從空空的眼洞滑下兩頰,殷紅的唇角帶下一道血痕,她四肢、身體空蕩蕩的懸垂著,腹部的位置有個大洞,仿佛有黑色的血液不斷湧出,讓看到的人無不心酸欲吐。
空茫茫的眼睛帶著無盡的怨恨,靜靜的俯視著眾生,讓人不敢與之對視。許多人都悄悄的低著頭後退,小女孩淡淡的看著天上的人,淡淡的說:“她隻是一縷劍魂,任你武功再高,也傷不了她的!”也不知她是在說誰,她接著淡淡的說道,“我知道你有無盡的怨恨,但是發生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誰也沒法讓時間倒流,返回三百年前的那一天,人各有天命,或許這就是你的劫難,誰也替不了的痛苦。”她靜靜的看著女子,仿佛在等女子回答一樣,但是女子並沒有說話,隻有少數武林人臉上露出驚駭,仿佛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小女孩淡淡的說:“你殺盡世人就能得救嗎?你的孩子呢?你可以不在乎是否淪為魔道,那它呢?你要讓它永不超升嗎?”小女孩等了片刻,淡淡的說:“我不是神,無法主宰任何人的性命與輪回,但是,蒼侯卻是山中的精魅,修行千年,已經位列地仙。曾有位神人給我算過卦,我將不得善終,也無法進入輪回,會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蒼侯不想我死後無法超升,所以用它的修為跟仙君換來兩顆渡魂珠,隻盼能救我一命,為此它失去了九百年的修為,再也不能化成人,隻能是一頭驢子的形狀在這世上行走,我很承它的情。”小女孩從荷包中拿出兩顆光華爍爍的珠子,足有龍眼大小,“我不在乎是否輪回,我隻想救出我那被囚禁在塔中,永遠不能見天日的母親,就算魂飛魄散也在所不惜,所以,我可以幫你們兩個重入輪回,但是,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又拿什麼跟我換?”小女孩靜靜的等了片刻,淡淡的說:“財寶對我沒有任何意義,我已經富可敵國;權力?能大過我權力的隻有神,在凡人中有誰能讓一個地仙心甘情願的馱載?”小女孩又等了片刻,還是搖頭:“既然我不可能有來生,你又怎麼能在來生報答我?……好吧,我來說,我沒有趁手的兵器,我要你們兩個在我有生之年陪著我,保護我,放心,我隻是用來防身,不會大開殺戒。……我可以讓蒼侯把渡魂珠融進你們身體裏,並用我的血下咒,隻要我死了,你們就可以立刻入輪回……殺我?如果你能做得到,你可以試試,要知道血咒可是護主的,用我的血下了咒,你就隻能聽從我的命令,卻不能傷我一分一毫。……你要想好,也許我隻能活一天,也許我隻能活幾年,但也許我會活幾千年……我不會告訴你我是什麼人,你自己來選擇,是要帶著你的孩子永遠無法輪回,然後萬劫不複,還是跟我賭一次。”小女孩這次等了很久,然後輕輕的鬆開了手,“蒼侯,把我的血加在渡魂珠裏,給它們下血咒吧。”看著浮到麵前的渡魂珠,蒼侯不甘的搖著頭,小女孩淡淡的說:“蒼侯知道,我能活下來受了多少的苦,九死一生不足以形容其萬一,我不求什麼來生,隻希望這一世能完成自己的心願,而且不論是蒼侯還是蒼穹,抑或是其他的誰,你們都會陪著我,直到我生命的最後一刻,不是嗎?蒼侯,努力一下,讓我剩下的時光能夠快快樂樂的,現在,幫幫我。”
蒼侯的眼睛裏流出了淚水,額頭的眼睛忽然光芒大綻,兩顆漂浮著的渡魂珠瞬間化為齏粉,小女孩伸出手,掌心裂開一道口子,鮮紅的血混進漂浮著的粉末,形成淡粉的咒紋,印進漂浮著的女子和匕首的身體裏。光芒一斂,女子恢複了文靜的笑容,臉上的血痕不見了,空洞的眼洞裏重新長出了眼珠,溫婉的抱著一個小小的嬰孩,淡粉的唇形作了一個謝謝的形狀,然後兩人一起化作一道光芒,光芒收斂時,一柄晶瑩的長劍和一柄潔白的匕首靜靜的懸浮在空中。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一個人影飛身而起,搶先去取劍。寒夜立刻躍起,一掌拍向身在半空的那個人。
“……”小女孩淡淡的看著,就見武林盟主韓靜蕭扭身躲過寒夜的掌風,依然伸手去拿劍,但是,劍上竄出一道紅芒,韓靜蕭悶哼一聲,翻身落了下來。寒夜也落回車轅上。小女孩淡淡的說:“就是有這麼不識趣的人,你應該知道它是活的,它有自己的思維,它現在留下來隻是因為跟我的契約,它現在是有主人的。”小女孩輕輕的抬起手,匕首最先飛回她手裏,她隨手把匕首放進懷裏,長劍這才飛過來,小女孩雙手捧劍,對這寒夜說:“你還沒有劍,這柄劍就歸你用吧。”
寒夜一愣,“可是……”
“放心,有了渡魂珠和往生,它身上的戾氣和魔性已經消散,不會傷到你的。”以為他是害怕這把劍的魔性,小女孩淡淡的解釋。
“不是,你還是自己留著用吧,這是一把神兵啊。”寒夜知道小女孩誤會了,但是這麼好的劍自己雖然喜歡,卻不能要。
“我有兵器的,這把劍能護主,給你用我也就放心你的安全了。”小女孩直白的說,惹得寒夜紅了臉,“其實我武功很好的,雖然……打不過你……”他喃喃的嘟囔,但還是接過了劍。小女孩繼續說道:“我記得你以前是用軟劍的,這柄劍剛柔並濟,隻要不碰上我的往生,和天神的兵器,就不會輕易折斷。很是不錯的。”
寒夜點點頭,把劍纏在腰上,小女孩看著柔軟的劍身,忽然側了側頭,“既然你魔性已除,那就不要再叫泯世了,我給你改個名字,就叫長歡吧,至於往生,要叫長樂,希望你們來生能長長久久,歡歡樂樂!”
她回過身,見眾人還圍在這裏,小女孩淡淡的說:“怎麼?還有什麼問題嗎?”
已經包紮好手上的傷的韓靜蕭不在乎別人對他的鄙夷,淡淡的笑:“小姑娘,這可是把修羅劍,給大名鼎鼎的修羅用,倒是名副其實了!”眾人的目光頓時聚集到寒夜身上,寒夜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小女孩靜靜的看著笑得陰險的韓靜蕭,淡淡的說:“修羅已經死了,他叫做寒夜,是我的家人,至於你,雖然你是修羅跟夜叉以及地獄門的門主,但是,不可以血口噴人。”韓靜蕭臉色頓時一變,“小丫頭滿嘴胡言,你是誰家孩子,竟然如此顛倒乾坤!”
“我不管你明裏暗裏的身份有多少,但是不要來招惹我,我並不想傷害誰,至於你,蓄養孤兒,馴養殺手,明裏暗裏的操縱武林,我也不會管,這本來就跟我無關,現在,你應該做的是離開,然後消滅你的罪證,或者留下來,讓我拿出你罪孽的證據。”小女孩始終淡淡的,但是韓靜蕭居然感到了莫大的壓力,他陰沉著臉一語不發,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走就是承認,留,萬一這小丫頭真有什麼證據,他就會立刻聲名掃地!他陰陰的笑了,看著寒夜:“修羅,你找了個好主子。”
寒夜收起了驚慌,平靜的說:“我叫寒夜。”他不想給小女孩惹麻煩,畢竟她再強,也無法與整個武林為敵。
小女孩淡淡的說:“我不知道寒夜曾經是你的第幾代修羅,但是從我殺了他又救了他之後,他隻是我的寒夜,跟你沒有任何關係,”她不理會寒夜焦急的神色,淡淡的看著或憤怒或驚駭的眾人,淡淡的說:“無論修羅還是夜叉,都沒有自己的思想,他們隻是你手裏殺人的刀,我相信,是江湖人都明白,刀是凶器,但沒有人握著它,它是不會傷害人的!你們也不必覺得憤憤不平,如果你們的孩子成了孤兒,如果你們的孩子被人收養,卻過著野獸般的生活,在別人的皮鞭炮烙下生活,在與別的孩子的互相殘殺下生活,在不夠強就隻能死亡下生活,在別人‘天長地久’的控製下生活,你們是否還會憎恨他們不擇手段的殺人?換成你們,如果不是人死就是你亡,你又會選擇什麼?他是我的寒夜,他所做過的一切我並不否認,同樣的,以後他所做的一切也會由我負責,如果有誰還是認為他有罪,還是想審判他,就衝著我來吧!有誰要報仇,也衝著我來好了!”
“小姐!”寒夜驚呼,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她也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仇家在追殺。可是她又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她又如何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
“阿彌陀佛,放下屠刀,回頭是岸,寒施主既已放下屠刀,諸位就不要再為難他了,小施主小小年紀,就有如此胸懷,諸位還不如一個孩子嗎?”惠覺平靜的說。他很看好這個小女孩,可以與精魅為伍,可以讓靈獸維護、甚至不惜一切,可以為了救助他人而放棄自己的孩子不會是邪惡的人!他已經有些相信小女孩的話,並暗暗提防韓靜蕭。
“大和尚,寒夜還是修羅的時候,奉命殺了一百三十七人,加上給這些人來報仇的人,以及他們的家人,總共三百七十人。從我收下他的時候,我就知道當世人知道了他的身份會是怎樣的後果,但是我既然收下了他,就一定會承受這樣的後果,這些死去的人,如果要報仇,可以來找我,如果要化解仇恨,想要什麼補償,也可以來找我,我不會否認他曾經做下的惡,但也不會承認任何一次栽贓。”淡淡的說完,小女孩從驢背上站起來,把衣帶解開,露出雪白的肚兜和滿身的傷痕,“曾經,他看到了我身上的傷疤,他很驚訝,因為他身上的傷疤比我的還多,比我的還重,其中最重的卻是我給他留下的,我不要你們憐憫什麼,隻是讓你們知道,沒有誰該死,也沒有誰該受這樣的罪,”她仔細的攏好衣衫,係好腰帶,靜靜的看著韓靜蕭,“人是有輪回的,你可要給自己積點德,將來在十八層地獄裏或許能好受點。”她坐回驢背上,看著韓靜蕭繼續說道:“‘天長地久’是沒有解藥的,隻能不斷的吃下去,它雖然能提高人的內力,但當毒素積累到一定量的時候,這人也就離死不遠了!剛才,有少數的人聽到了我跟那個女子的談話,你也聽到了吧?能聽到冥音的人是活不過三個月的,給自己準備後事吧!”她淡淡地掃視一圈:“諸位,我跟寒夜是要去洹都的,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你們把消息幫我傳出去,要報仇也好,要補償也好,這一路上都可以來找我。”說完,她靜靜的環視一周,白驢子額頭的眼睛已經消失,它和烏騅馬靜靜的邁開蹄子,從眾人躲開的通道上走過去。至於韓靜蕭的身份,自有人會去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