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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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桐側開一步,伸手去抓馬龍套,他看的分明,也聽得分明,分明這小丫頭聰明伶俐,什麼都懂,騙是騙不過了,說不得隻好用搶的了!
“啊!”手還沒抓到龍套,臂上卻一疼,他急忙撤手,才發現前臂上多了一道三寸多長的傷痕,衣服崩裂,皮開肉綻,一片血肉模糊。他一抬頭,小女孩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車門外,手提絞金龍節鞭靜靜地看著他。左桐臉上的汗一下子就滑了下來,他忽然覺得一陣恐懼,在他還沒有想好要怎麼做的時候,小女孩忽然從車上竄了下來,左桐尚未來得及眨眼,就覺得胸口一涼,然後小女孩就站在他麵前,他低下頭,隻見衣服從咽喉開到了腰部,一道長長的血口子往外湧著血,此時他才感到痛,腿一軟,咕咚一下子坐到地上,“你……”他很想問問這小女孩是不是妖怪,可是又明白這小女孩用的是上乘的武功。
小女孩手中一指寬,一尺長的薄刃匕首沒有沾到一丁點的血跡,她緩緩把匕首插進鯊魚皮匕鞘裏,靜靜看著坐在地上血流不止的男人,“就這點功夫還想打劫我?”她偏過頭看著嚇呆的女孩,“求人要有求人的樣子,沒有了身份的加持,你也隻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小女孩,別再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我不喜歡!”說著回頭看著男人,“還起得來嗎?”
左桐咬牙站起來,小女孩扔下一團白布對女孩說:“給他包紮好,別弄髒了我的馬車。”說完就回了車上,車門沒關,烏騅馬也沒有走,靜靜的等著他們。
“謝謝姑娘,剛才小的失禮了!”謹慎的衝著車門行了一禮,左桐才小心的坐到車轅上,馬車太小,兩個女孩在裏麵尚且綽綽有餘,但是卻不能再塞進他這麼一個大男人!
等女孩進了車廂,車門關上,烏騅馬不用左桐催立刻邁開步子。左桐忍著痛輕聲跟車裏的人說話:“不知姑娘這是要去哪裏?”
“洹都!”車裏的人淡淡的回答。
左桐放下心來,可是剛放下的心忽然又提了起來,因為車前站了一個戴著銀麵具的男人。他繃住臉,忍著痛,從車轅上跳下來,“敢問閣下是江湖聞名的修羅還是夜叉?”
“你去問閻羅王吧!”沙啞的聲音從男人喉中發出,左桐隻覺得心頭一緊,仿佛窒息一樣的難受,但隻一瞬間,一個白色的身影站在他旁邊,靜靜的看著擋住馬車的男人。
“你擋住我的去路了!”她靜靜地說,“讓開吧!你這種遊曆人間的行屍走肉我沒心情理會!”
男人看著不知何時出現的小女孩,再看看被斬為兩截的天蠶絲,他出手從來沒有落空過,他目標中的那個男人都沒有發覺纏上他頸部的天蠶絲,可是這個小女孩竟不知用了什麼辦法將這水火不侵,不懼利刃的天蠶絲斬斷,並且保住了那個男人的性命。他緩緩勾起唇角,抽出腰上的軟劍,手腕一震,筆直雪亮的劍身直指著小女孩的咽喉。
小女孩靜靜地看著男人,手微微一動,一條絞金龍節鞭拎在手裏,她沒有說什麼,此時也沒有人眨眼,可是依然沒有人看清小女孩的鞭子是如何絞上男人的軟劍的,男人想利用劍身的柔韌抽出軟劍,小女孩卻慢慢的撤了鞭,然後看了男人一眼,靜靜地折回車廂裏,輕輕關上了車門。
男人有些發愣的看著小女孩的動作,直到烏騅馬繼續上路,他剛想攔截,卻赫然發現自己雙腿竟動不了,一低頭才發現兩條大腿上深深的傷痕,血水如泉湧出。他跌跪在地上,不死心的抬手,卻發現手臂上同樣噴出血泉,然後他愣住,過了一會兒,唇角竟勾起淡淡的弧度,一雙死寂的眼睛竟湧現出火焰般的狂熱。馬車從他身邊過去,他跌趴在地上,側著頭狂熱的盯著小小的車廂,忽然鏤花的車窗打開,一個蛋殼彩陶的小瓶子拋了出來,落在他身邊的草地上。他愣了愣,費力地挪動手臂,用顫抖的手指撮起瓶子,慢慢送到嘴邊,咬開塞子向嘴裏倒了倒,一顆圓圓的藥丸滾進嘴裏,他咽口吐沫,把藥丸帶下去,過了一會兒,四肢的血竟然不流了,但是還是渾身沒有力氣。他不知趴了多久,天色漸漸晚了,樹梢忽然動了下,一個與他一樣一身黑衣,銀麵具覆麵的男子如鬼影一般落在地上,身形比他細瘦,個子要略微矮一些,看見趴在地上的男子,他眼中閃過驚駭,急忙撲過來,把男子搬起來。
“夜叉,修羅死了!”男子看著細瘦的男子輕聲說,聲音不再沙啞,竟還帶著淡淡的喜悅。
夜叉一愣,仔細端詳修羅德眼睛,發現他的目光很清明,不禁有些氣惱:“你在發什麼瘋?”
“剛才,有個小女孩殺了修羅,”修羅淡淡的笑,“然後又救了我……夜叉,好自為之吧!”
夜叉翻開修羅傷口的衣服檢視一番,竟怔怔的出神,“什麼人竟能解你身上的‘天長地久’,這麼重的傷竟不用上任何止血的藥就能讓傷口止血?你遇上神醫‘雪觀音’了?不對,就算‘雪觀音’也逃不過你的奪魂劍!”忽然看見地上散碎的斷劍,夜叉愣住,“你的劍……”
“那是修羅的劍,‘劍在人在,劍亡人亡’你把它帶回去給你的主子吧,修羅欠他的命已經還清了,不再欠他什麼了!”
“是什麼人?”夜叉不死心的問。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修羅有著淡淡的放鬆,輕鬆的笑道:“更何況她還是我的新主子。”
夜叉不語,拾起斷劍轉身就走。
“夜叉,”男人坐起來輕聲叫道:“她救了月昭郡主,日後再相遇,我們就是敵人了,不要手下留情!”
夜叉站了一下,沒有答話,靜靜的離去。
男人狂熱的看著夜色中發白的官道,輕輕地摸了摸臉上的麵具,然後縱身消失在官道上。
“前麵林子了有條小溪,去洗洗身上的血,我討厭腥味。”小女孩把一個蛋殼白陶小瓶遞給左桐,然後背著手四處看了一圈,猛然抽出鞭子抽向一棵成年男子大腿粗的枯樹,啪啪幾鞭,枯樹斷成半米左右一段段的,小女孩的金鞭也不知是收在哪裏,隻一閃她手裏就換成了那把細細的匕首,一腳踢起一段木頭,小女孩躍起,在空中用匕首比劃了幾下,一段木頭就分成了粗細相等的幾條,整齊的落在地上,小女孩麻利的用枯枝枯葉生起火,架好木頭,把另外的幾段木頭同樣劈好,抬頭看見左桐還在怔怔的看著自己,不由得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沒……沒有!”左桐回過神,立刻搖搖頭,看一眼月昭郡主,拱拱手,“郡主,屬下去清理一下,請郡主稍後。”
月昭郡主無精打采的揮揮手,天黑了,不用再擔驚受怕,她開始有點想家了,這個時候仆人們已經準備好了晚膳等著她享用,還有各種點心做夜宵,還有睡前沐浴的香湯……忽然,一陣香味傳來,讓她饑腸轆轆的腸胃發出咕咕的叫聲,她不禁咽了口口水,循著香味望去,才發現小女孩在火上架了個獸耳陶鍋,鍋裏不知道煮了什麼,冒著淡淡的熱氣,散發出清幽的香味。
“你……你會做飯?這是煮的什麼?”自從被小女孩教訓了,她就沒再跟她說過話,現在耐不住餓,終於還是開了口。
小女孩淡淡的看了月昭公主一眼,淡淡的回答:“五穀魚幹皮蛋粥。”
“那是什麼?我怎麼沒有聽說過?”在王府裏各種山珍海味都有,卻從沒聽過這個名字。
“這是窮人家才會做的大雜燴,富貴人家是不吃的。”小女孩淡淡的回答。
“騙人,你才不是窮人家的孩子。”隻看車廂裏的布置,且不說車壁上鑲嵌的明珠,隻那個洗臉用的紅珊瑚盆就價值連城,就算王府裏也隻有一隻珊瑚碗,還是前年她父王做壽皇帝送的壽禮呢!平時宮裏的娘娘能得串珊瑚珠手鏈就歡天喜地的舍不得摘下來,可還沒見誰能拿珊瑚做盆,就算是她那皇帝五叔也沒有,更何況是珊瑚中最珍貴的紅珊瑚!
小女孩淡淡的掃月昭郡主一眼,動手攪動著陶鍋裏的粥,“你有幾餐沒吃了吧?餓了好幾頓會胃腸不適,吃些粥對你的胃有好處,加上魚幹和皮蛋比較有營養,適合你的身體需要。你那個侍衛找到你的時候就已經流了很多血,這五穀中有鴨血糯和紅豆,我還放了紅棗,都是補血的東西,而且粗糧和魚幹、皮蛋對他的傷口恢複很有幫助。”
月昭郡主的眼圈又紅了,“謝謝……謝謝你……”路上遇到的一個不相識的小女孩都能對她這麼好,她的父王卻置她於不顧,忍不住悲從中來,頓時嚎啕大哭。
“我知道你很餓,可也用不著哭啊。”淡淡的聲音帶著輕輕的揶揄,見月昭還是哭個不停,又淡淡地說:“再哭就變醜了,變得跟我一樣醜!”
月昭郡主嚇得急忙擦幹淚,瞪著眼看著小女孩,半天才反應過來:“你騙人!”
小女孩並沒有再在這件事上糾纏,隻是淡淡地說:“你哭是你覺得被遺棄了,他是你的父親,不是你的情人,不可能陪你一輩子。父親是你人生中的第一個男人,抱著你長大,給你遮風擋雨,那便是你的天,有他在你就可以無所畏懼。可是他終是不能陪你終老的,你漸漸長大,漸漸脫出了他的庇護,以後會有一個男人從他的手中接過你的手,扶著你走下去,替你遮風擋雨,這個人會與你白頭到老,這個人才是你一輩子的依靠。為妻嫻淑,還要討公婆喜愛才能在一個家庭中過得好。但是,夫君再好,也是男人,他會喜新厭舊,他會再結新歡,有了妻還要有妾,有了妾還要有姬,懼怕你娘家的勢力,他還可以去偷,總之是多多益善。世上沒有專情的男人,端看女人的手段是否高明。但是這樣勾心鬥角你是會累得,與其讓一個男人主宰你的人生,不若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就如今天,你的父親為了盡忠撇下你,如果你夠強,那麼你就不會被人困住,甚至你的父親還可能要求助於你,努力的討好你、巴結你,害怕被你舍棄。你是郡主,可能不理解我說的話,簡單的說,就是,若沒有你父親,你就沒有郡主的身份,你可敢再對別人頤指氣使?可還會盛氣淩人?可還能用命令的語氣對別人說話?我能!我沒有什麼高貴的身份,但是不論我走到哪裏,都隻有我舍棄別人,而沒有別人舍棄我,別人討好我,巴結我,隻因為我強大!我永遠也不需要害怕會被舍棄,也不必覺得委屈,因為天高地闊,沒有人能拘束我!”
月昭郡主默不作聲,小女孩也沒有說什麼,隻是默默得盛了三碗粥放在一旁,淡淡說:“沒有什麼好招待的,一碗薄粥,若不嫌棄就請將就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