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那座紛亂的月城已經很遠，將一地的鮮血和漫天的殺戮都拋在腦後，忻紫苑的步伐有些慌亂，卻也不知向何處走去。
    “你已然不幸，又何苦將這份不幸加諸於別人身上……”
    “用仇恨去報複更多的人，真能變得快活麼。”
    望著她的少年目光如灼，卻是那般真誠，字字都說如她的心裏。長久以來，她害怕，她恐懼，因為每個看到她那張臉的人眼底都藏著深深的厭惡和嫌棄，所以習慣提劍去撕毀一切，就讓所有人都變成她這般一無所有，去摧毀最美好的一切，那樣……也就無畏善惡是非了，那樣……誰都再沒有嘲笑她的資格了。可是……她真的快活麼。
    劍穿透那個少年時的一切她都牢記在心裏，還有那麼熱切想要護住懷裏女子的心情，忻紫苑望著自己的手心，看著紛亂的紋路，神色空落落的。這一次……又是親手，她一無所有。
    “報告掌門，目前入侵的主要人員已經從紅罌門退出，餘下弟子正在處理善後事宜。”紅罌門留守為數不多留守在外的弟子正向張紫墨報告著傷亡狀況，她眉心伸縮，細細聽著。
    而一旁的孫樂敏卻是一臉不悅，“要我說這一定是內鬼……該死，紅罌門居然也被人算計了。”
    張紫墨淡淡望了她一眼，也不再多話，“那就將各派人士從密道中接出，安頓在各處完好的房屋內養傷吧。”
    方才全部撤退至後院，也不過是借用密道得以保全各派實力……畢竟各大門派的主力早已在惡人穀是分派出去，對方也許正是利用了這點吧。無論如何，正麵交戰與紅罌門而言都是不利的。
    才囑咐完，卻見遠方一個雪白的身影，幾步便躍至張紫墨身前。
    “張掌門……”
    劍舒才開口，望著劍舒身上點點的血跡和他懷裏臉色蒼白的人，張紫墨立刻明白過來，“劍舒公子請隨我來。”說著，便將他帶去後院空置的小屋內。
    輕輕將櫻洛放下，劍舒才意識到自己依然是被嚇出一身冷汗，平息著心跳，他靜靜立在一側，眉心深鎖……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切，櫻洛安安靜靜的，像是睡著了一般，可是連那呼吸，也輕緩到幾乎不見。手心還帶著微弱的顫抖，這一次……無論如何，他不能再失去什麼了。
    張紫墨伸手把脈的神色依然凝重，收回手，她不發一言，隻是提筆寫著藥方。
    “張掌門……”劍舒想開口，可是那話才到嘴邊，被敲門聲硬生生止住了。
    推門而入的是紅罌門的看門弟子，她神色有些慌張，向著張紫墨行了個禮，“稟告掌門，門口有位女子求見……好像……好像……”
    “說。”張紫墨停筆，望著她。
    “好像就是剛才入侵紅罌門的……”
    話還未完，卻被劍舒打斷，“你說的可是身著白衣的女子。”
    看門弟子一驚，忙不迭的點著頭。而劍舒，已是一個箭步衝了出去。
    ……
    兩柄長劍已然出鞘，防備著一席白衫的女子，而女子不以為意，立在一處，清冷的眸子落在那兩柄長劍之上，辨不清思緒。
    “……”劍舒看到的璟雯就是這個模樣出現在他眼前。
    “我是來救櫻洛的……”女子開口，清清冷冷的聲音，她抬頭直直望著劍舒，卻又似望著很久之前的劍舒，什麼時候開始呢，他們之間忽然就隔了那麼遠，甚至已經隔了兩柄長劍的距離。
    劍舒沒有開口，也就這麼望著她，曾經是至親兄妹，如今卻望不穿她的想法。
    “若不救她……”唇邊的笑容有略微的苦澀，她自恃清高，她目光灼灼，而她也終究敗下陣來，“你會記恨我的吧……”原來自己最怕的也不過是這種結局。
    白衣女子走近一步，握住長劍的看門弟子也警惕地上前一步，卻被隨後而來的張紫墨止住了，張紫墨頗有深意地望了劍舒一眼，也不再多說，“劍舒公子還是自己決定吧。”
    沉思片刻，他才終於開口，“璟雯……你隨我來。”他轉身，將白衣女子帶入後院的小屋，卻在門口止住了步伐。
    “還請劍舒公子回避一下……”徐璟雯遲疑了一會，低低行了個禮，陌生又疏遠，“如果，還信得過璟雯的話。”話才說完，她推門而入。
    劍舒報劍，立在門外，那句為什麼終究沒有問出口。
    屋內燃氣一縷熏香，徐璟雯望了眼渾身是血的櫻洛，神色複雜，卻又似想到了什麼，眸子裏含了深深的酸楚，都回不去了……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