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紫苑冷冷的眼神落在沈濟舟的身上，那裏有著嗜血的興奮和毀滅一切的瘋狂，嘴角兀自帶著一抹嘲諷，又走進了一步。
    而沈濟舟始終站在那，平靜下來，望著她，“姑娘若想找那東西，就放下寶寶，隨我來。”
    “哼……”一聲冷笑，“憑什麼，我又如何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信不信由你。”神色波瀾不驚，沈濟舟轉身就要走開，忻紫苑望著他的神色有些捉摸不定。跌倒在地的薛寶寶暗自運勁，卻是提不上半口氣，深知方才一掌傷得不輕，眉心微皺。
    忻紫苑回身，五個尖利的指甲又抵住了薛寶寶的咽喉，“這位公子，這位姑娘的命在我手裏，你盡管帶路吧。”
    “濟舟……別管我了，你快走。”自己已然重傷，憑濟舟的一己之力又如何能與心狠手辣的忻紫苑對抗，薛寶寶心下一急，又吐出一口鮮血。
    沈濟舟的步伐遲疑了下，神色裏再也藏不住焦急，“姑娘你先放手，若傷著寶寶我定然不會放過你！”那話語裏幾分堅定，幾分殺氣，全然失了先前洋裝的冷靜。
    忻紫苑的手沒有片刻遲疑，“嗬……對這姑娘死心塌地又有什麼好，若有一日她變成我這般，你們這些臭男人恐怕還都避之不及吧。”說著，那尖利的指甲抵住了薛寶寶的臉頰，無奈已受內傷，她全然動憚不得。
    “停手！”沈濟舟上前一步，心裏說不出的焦急。
    忻紫苑側過臉來，右邊臉頰上的傷痕是如此醒目，似是被什麼利刃劃傷留下的痕跡，即使是再平靜不過的神情，配上這道傷疤也顯得凶狠無比。
    沈濟舟就這麼定定地望著她，深吸一口氣，“姑娘，你就因為臉上這一道傷痕而想要摧毀所有麼。”
    “你說什麼？”忻紫苑略一遲疑，望著負手而立的沈濟舟。
    “我喜歡寶寶從來就不因為她的容貌，她會真心實意地對別人好，從來容不得片刻虛假，她看著人的眼神很真誠……我也不過，是想守護她而已，與她是醜是美無關。”沈濟舟一席話說完，薛寶寶的臉頰卻有些微紅，悄悄低下頭去，自責與內疚充斥在她心間。
    “嗬！”忻紫苑冷哼一聲，“永遠都是嘴上說的好聽，我倒試試若她變得與我一樣你究竟會如何。”
    手間暗自運勁，待要下手時，眼前閃過一個身影，一把紙扇出手，已然撥開挑開忻紫苑伸出的那隻手，沈濟舟立在忻紫苑和薛寶寶之間，而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全然驚出一聲冷汗，而那把隨手擲出的紙扇依然落地，碎成兩截。
    忻紫苑收回手，立在一邊，這一下高下立判，擋在身前的少年公子顯然不會半點武功，對她根本算不上什麼威脅，她更肆無忌憚。
    沈濟舟扶起薛寶寶，將她抱在懷裏，仿佛是要窮盡所有的力氣保護著懷裏的人。
    “濟舟，這是我和殄夢的事，與你無幹，你快走！”薛寶寶勉力起身，無奈沒有絲毫力氣，更不用說是與忻紫苑對抗。
    “沈公子，若不是在意這為姑娘的容貌，你又攔我作甚。”又是一陣冷哼，忻紫苑握住手中的劍，用著漫不經心地語氣說。
    “你已然不幸，又何苦將這份不幸加諸於別人身上……”
    “嗬……若有一天天下的女人都變成我這般，誰又會在意容貌這種事情。”她舉劍，直指薛寶寶。
    “你口口聲聲說著天下人都隻在意他人皮相這種事情，可到頭來，我看……最放不下的還是姑娘自己吧。沒錯，這天下間在意他人容貌的人的確有，可是更多的感情，都不是建立在表象上的，姑娘自己都放不下，又如何談讓天下人放下。”沈濟舟目光灼灼，說著，“既是天下女人都變成姑娘這般，單看心靈，孰優孰劣，也是立見分曉。”
    “你胡說！”忻紫苑心緒紛亂，再也聽不下半個字，當下一劍刺來。
    薛寶寶心下一急，“濟舟，右邊，躲開！”沈濟舟一個側身，那一劍直直貼著他身側飛過，帶過一片雪白的衣角。
    “忻紫苑，這是我和你之間的事情，你若要找那東西衝著我來就可以了，與濟舟全無半點關係。”薛寶寶提起一口氣，講話說完，雖然心知這次兩人都在劫難逃，可她畢竟欠了沈濟舟這許多，若再讓他也卷進這場武林紛爭，她不知該情何以堪。
    “哼……還真是一對苦命鴛鴦，我偏要拆散你們又如何！”她穩住身形，回身又是一劍，這次直直向著薛寶寶而來，薛寶寶重傷依然動彈不得，沈濟舟卻無片刻猶豫，上前，伸手將它握住，硬生生將劍的去勢止住。
    一滴……兩滴……更多的鮮血從握住劍的手上落下，帶著觸目驚心的鮮紅，沈濟舟微皺眉頭，唇邊兀自帶著一絲苦笑，“用仇恨去報複更多的人，真能變得快活麼。”
    “……”忻紫苑略一遲疑，抽劍回手，冷冷望著沈濟舟。
    “濟舟！你……”薛寶寶咬牙望著她，滿是心疼，手心的傷口還在不斷湧血，“值得麼……”
    沈濟舟卻似毫不在意地樣子，“寶寶，我說過，隨你怎麼去想，我做我覺得值得的事那便是值得，這是我心甘情願，你從不欠我。”
    “濟舟……”薛寶寶望著眼前的人，卻又似從未曾認識過他一般。
    忻紫苑隻是冷冷將這一切看在眼底，她凝視著劍尖的血跡，“我沒有的一切，又憑什麼你們能有！”眼底的殺氣更濃了幾分。
    舉起手中的劍，直直向著沈濟舟和薛寶寶而來……
    而此時，沈濟舟的手中也牢牢握住薛寶寶的佩劍，“寶寶……你總勸我習武，可我卻不喜歡這些打打殺殺的東西……難道這世上真有什麼是非靠武功解決不可的麼……”
    忻紫苑一劍刺來，沈濟舟幾乎是下意識地去擋，虎口一震，劍已飛出許遠，而這一刻，他隻是微微一愣，便衝到薛寶寶的身前。
    直直刺來的一劍毫無意外地刺進了他的胸口……
    “濟舟……”薛寶寶焦急地大叫出聲。
    “咻”地一聲……忻紫苑鬆開了手，破空而來的一支箭硬是將她逼退了幾步。她抬頭望去，卻見一席綠衫的女子手執長弓，立在不遠處，沒多猶豫，足尖一點，已是暗自運勁，走出了許遠。
    肖錦夜還要追去的時候，腳步卻遲疑了片刻……她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沈濟舟躺倒在地，身下大片大片的血紛紛湧出。
    “濟舟！濟舟！”薛寶寶的臉頰上已是頃刻布滿淚跡，她手足無措地看著沈濟舟傷口和那一柄長劍，隻有淚水不斷湧出。
    “濟舟哥哥……”肖錦夜的手也帶著微弱地顫抖，她小心檢查著沈濟舟的傷口，再想從懷裏掏藥的時候，動作卻被他止住。
    沈濟舟隻是帶著苦笑搖了搖頭，“錦夜，不必麻煩了……”
    “這……”還未說話，淚水就不斷湧出，“濟舟哥哥，你怎麼這麼傻……”
    沈濟舟的眼睛未曾離開過薛寶寶片刻，“寶寶，現在我明白了，如果有什麼非靠武功解決不可的事，我也可以做到。”停頓了片刻，四下陷入寂靜，唯有沈濟舟沉重的呼吸，“而又有一個對你那麼好的人出現，我都放心了。”
    薛寶寶一味地搖著頭，卻說不出半個字。
    “濟舟哥哥！你先別說話，我帶你去找掌門。”肖錦夜勉力忍住淚水，用顫抖的聲音說著，這一劍正中要害，又留了這麼多血，就連她也沒有把握能否止住，將沈濟舟救回……可這些話她不敢開口，也不敢再去想。
    而剩下的漫長寂靜裏，沈濟舟隻是這樣望著薛寶寶，似乎是要將她記憶到靈魂的深處，他沒有說話，眸子裏卻噙滿了溫柔。
    空蕩蕩的紅罌門滿是死寂，傷口處的鮮血又更多了幾分……薛寶寶的心很疼，卻說不出一句話，她也就這樣望著眼前的人，仿佛是不願意相信眼前的事實，不住地搖著頭。“掌門呢……掌門呢……”
    悄無聲息的，懷裏人合上了雙眼……薛寶寶的手上，身上，染滿了鮮血……這一個紅色鋪就的世界，這一刻是如此的寂靜，充滿了死一般的寂靜。
    “錦夜……”薛寶寶抬頭，空洞洞的眸子望著肖錦夜，仿佛是想從她口中否認這個事實。
    肖錦夜顫抖的手附上沈濟舟的脈搏，許久之後……終於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