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另一邊。影子似乎無心應戰，隻是一味避讓，不是拿著幽冥劍的劍鞘橫檔在自己身前，櫻洛幾次斬去，卻都估計幽冥劍，生生偏離了方向。而劍舒霜刃在手，隻以右手徒手攻去，另一邊還盡力護住手上的霜刃，行動很是不便。
    “退什麼退！有本事光明正大來一場！”又是一劍，櫻洛斬去的時候對著影子說。
    看不清帽子下一片漆黑裏影子的表情，他聞言，卻是忽然停下了步伐，將擋在身前的幽冥劍拿到一側，全然毫不設防的模樣。
    抓住這個疏忽，櫻洛閃過不易察覺的笑容，勝負已然分曉，她想也沒想便閃身靠近影子，一邊毫不放棄手上的攻擊，一邊試圖奪過幽冥劍。
    而櫻洛身後的劍舒卻沒有錯過影子片刻的停頓和王嘉酈神色的變換。就在影子放棄防衛的時候，王嘉酈的攻勢忽然變猛，直將紫衣身影逼至被動，而那一刻，趁著倪瑞奇全力反擊時，她改變手中佩劍的方向，出其不意地轉向櫻洛。
    全力接近影子的櫻洛留出了背後的空門，而正是把握了這個空隙，王嘉酈的劍正逐漸逼近，在王嘉酈身後的，則是倪瑞奇已近在咫尺的攻擊。一切仿佛一環扣著一環，再不容任何回轉的餘地。
    “櫻洛姑娘！”劍舒嘴唇抿緊，隻擠出這四個字。
    似乎知曉了劍舒話中的含義，那抹紅色的身影的動作略一遲疑，卻是更用力地向著眼前人斬去！……
    紅色，大片大片的紅色四濺在前廳，帶著溫熱，帶著血腥，幾個人影紛紛倒地，隨即漫延出更多的猩紅……
    櫻洛那利索的一劍砍去，再劈手奪過幽冥劍，一切完成的迅速而完美，影子身體微微一晃，便無力地倒在地上，隻剩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著他的生死。鬆了口氣，她緊緊握住到手的幽冥劍，臉上緊張的神色一轉變為安心。
    “劍舒……公子。”她回身，卻再也看不到那一席白衣勝雪，眼前隻有劍舒平躺在地上，神色蒼白，衣衫卻是染上了大片大片的血紅，沒有其他。她怔在原處，幾乎快要握不住幽冥劍。
    “櫻洛！”倪瑞奇有些擔憂，輕輕叫著，而櫻洛再向他看去時，視線牢牢鎖在他手中短劍上的點點血跡。
    “這是那個醜八怪的……”仿佛有些明白了眼前的狀況，他輕聲說著。而他眼前另一個平躺在地麵的，正是王嘉酈。大口喘著氣，竭力捂住傷口，卻仍有血不斷留出的王嘉酈。
    “劍舒……”櫻洛腳下一軟，蹲在他的身旁，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流血的傷口，“倪瑞奇！倪瑞奇你快過來。”她本能地抓住腦海中閃過的名字，大叫起來。
    倪瑞奇默默地靠近，“方才你隻顧著奪幽冥劍，是劍舒擋下那個醜八怪在你背後的攻勢的。”說完，卻再也說不出其它。
    “傷口呢！快把血止住呀！”櫻洛的視線開始模糊，她努力擦拭著劍舒身上不斷湧出的紅色液體，卻似是在往一個無底的深淵下墜，越往下卻越是不安。
    最後，她才在倪瑞奇的幫助下發現劍舒後背拿到長長地傷口，還在不斷流著血液。
    “止不住！止不住！”她忽然慌張起來，“你不能有事！不然我怎麼還你救命之恩！你不能有事！”
    她越發焦急的時候，一個冰冷的手卻附在她手上，帶著輕微的顫抖，“我……我還死不掉。”那是劍舒竭力擠出的幾個字，話還未完，卻是用去了他大半的力氣。
    “倪瑞奇，我們快找大夫，找人治傷啊！”她試圖扶起劍舒，手卻被他抓得更緊。
    “我……我……”他看了看倒在一旁的王嘉酈和早已失去甚至的影子，斷斷續續說。
    “放心，他們現在自身都難保，我們還是先離開這個地方！”
    “等！”那隻冰涼的手又加重了幾分力道，“……我有話……”
    有話……？還不等櫻洛遲疑，劍舒勉力望著王嘉酈，一字一句，艱辛地問，“牢門鎖……鎖上的咒術……你們……你們……怎麼會？”
    劉海遮去了王嘉酈的神情，她聞言，默默抬頭，嘴角卻是嘲弄的笑，“……”那笑容裏藏滿了深意，隻是當時無人能懂……
    “……”劍舒也回複了片刻的沉默……
    “劍舒公子！如果你不好好治傷怎麼才能調查咒術的事呢？”櫻洛眉頭緊皺，卻充滿愧疚地看著他。
    他凝視著這個紅衣女子快要哭出來卻異常堅定地表情，嘴角細微地上揚，閃過片刻溫暖的笑，默默歎口氣，隨即點了點頭……
    “櫻洛……”
    深夜，滎陽郡外，小溪流水，柳樹之下，迎著月光。櫻洛坐在那裏，看著潺潺的流水被月光照得晶瑩，不時蕩漾開層層漣漪。幽冥劍平放在膝蓋上，她慢慢撫摸著劍鞘，似乎在尋找著某種慰藉。
    倪瑞奇走近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他撓撓頭，有些擔憂地叫著她的名字。
    “啊……”仿佛這才回神，櫻洛側著頭，看了他一眼，再無其他。
    借著淡淡的月光，他還是看到了那一身耀眼的緋衣之上，大片的，與緋紅融合在一起的暗紅色——血液的暗紅。不自覺地，又想到了不久前的一幕。
    眼前紅衣女子的眼神裏瘋狂到容不下任何事物，他背著劍舒，而她任由敵人的刀劍落下，愣是一路殺出重圍，才終於逃了出來，找到了最近的滎陽郡。
    闖入醫館的時候，那把沾滿鮮血的幽冥劍直直指向大夫的胸口：“救活他！無論如何，這個人不能死！”那麼堅定的話語，還有不容質疑的神情。
    隨後，大夫渾身顫抖著答應盡力，醫館內裏的大門輕輕合上，她終於無力地坐在木椅上，神色空洞。
    “抱歉……公子的傷口很深，我盡力了，但隻能暫時將血止住。”那大夫是拚命抹著額頭的汗水才終於說出這句話的。
    “喂！你再說一遍！”他記得自己當時也是心急如焚，衝上去便抓住大夫的衣服，怒氣衝衝地吼道。
    然後大夫抖得更厲害了，幾乎說不出話來。
    “夠了……”櫻洛那時低著頭，很低很低，才吐出這兩個字，“倪瑞奇，我們走吧。不要再耽誤時間。”
    可是連她也不知道該走到哪裏，隻是找了間客棧，將劍舒安置床上，一言不發地守在旁邊。
    “櫻洛！那什麼昏庸無能的大夫啊，我再幫你找找！”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眼前的人，信口說著。
    紅衣女子揉了揉額頭，“我想去走走。”便不見身影，霜刃早已收起放在一旁，而懷中的幽冥劍卻不曾離手。
    夜深人靜，再次找到她時，便是湖畔，一身鮮紅的血跡還未洗去，一個人，落寞的模樣。
    “劍舒公子這麼厲害，不會有事的啦！”他笑笑，勉力的笑笑。
    “倪瑞奇，你還是走吧。”櫻洛沒有看他，淡淡說著。
    “……”沒有料到聽到的會是這樣的話，他一僵，“這麼快就像趕我走，我倪瑞奇像是這麼不義氣的人嗎？”
    “和我在一起，遲早你也會受傷的……”
    “傻瓜！”他一聽到這句話就忍不住地生氣。
    “如果不是我這麼逞強要去奪幽冥劍，王嘉酈的劍我完全可以躲開的。”她想著之前的那場苦戰，輕輕搖了搖頭，“都怪我，這麼執著做什麼。”
    “那重來一次，你還會去嗎？”說話間，倪瑞奇已經走到她身前，瞳孔散發著光芒，在月光下，直視她。
    櫻洛閉上眼睛，細細思考了一會：“會……”隨即帶過一個苦笑。
    “那不就好了，你什麼錯也沒有，不是嗎？”他不好意思地笑著，“要是我呀，對於雙劍可沒這麼執著。”
    “因為那是爹娘留下來……我們之間的聯係，我不能放棄它。”再次睜開，她的目光卻堅定了很多。
    “我認為呀，隻要你願意跟著自己的心走就可以了。”
    “可是我卻害了劍舒公子……他要是死了……我……我”那樣的語氣裏滿是慌亂和不安。
    “有了！紅罌門！”略一思索，倪瑞奇拍了下手，“這種庸俗的大夫一點也不可信，我們找紅罌門。”
    “錦夜……”這個名字立刻在她腦海閃現，終於讓她看到了一些希望，她看著眼前的紫衣少年，神色黯了黯，“不過，倪瑞奇，謝謝你……我不想再連累你了。”
    “傻瓜！”他又叫了一次，握住她的肩膀，加上了幾分力，似乎是想讓她回過神來，“我們幾個人相遇又一起從密室裏逃出來，你們還幫我找回雙劍了，哪有什麼連累不連累之說！劍舒公子的命我可是救定了！”
    櫻洛一怔，“謝謝……”
    那抹月光下展開的笑容帶著幾分不真實，倪瑞奇看著，愣了愣，才說，“那接下來呢？要找到紅罌門。”
    “去惡人穀吧，武林大會，紅罌門應該會去。”
    “那麼劍舒……”倪瑞奇略一遲疑。
    “先回滎陽郡吧。”沒有回答倪瑞奇的話，櫻洛抬頭望了望隻剩月光的天空，淡淡說著……握在幽冥劍上的手加重了幾分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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