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刀客提了刀進來，門外是翻滾的紅塵。
    倒也不坐下，隻揪了小二來問：“青雲山怎麼走？”
    刀在他手上，鋒芒晃人的眼。
    “出門南走，快馬加鞭，一個時辰便到。”小二沒說出話來，倒是掌櫃的擱了算盤答話，顯然是見過世麵的。
    “謝過。”鬆了手，扣緊刀柄，出得門去。小二愣在原地，誰人不知，青雲山——荒了百年。
    這一去，生生死死，又有何人知？
    黃昏已褪盡半邊來，碧天染了暗色，山尖鍍了金輝，古道紛揚著塵土，蒼山寂寞了心境。
    不消一個時辰，便奔至青雲山。
    沒有路，卻聽得鍾鳴，月色淡淡，殺意濃濃。
    這便是了——青雲寺！
    小廟雖破，卻幹淨利落，許是有人打點料理，透出些人氣來。
    佛在笑，拈了指，抿了唇，笑誰呢？
    青衣刀客蒲團落座，角落裏傳出輕鈴般的笑聲。
    “姑娘，因何發笑？”他不動，手按了刀柄。
    “我笑你！”似是孩童般，清脆喜人。
    “因何笑我？”
    “笑你執迷。”聲音黯下去，卻刺得人生疼。
    “你不過孩提，從何知道，又如何明白？”
    他看佛，佛似笑似哭，泛著青，氣氛森冷。
    “你將近而立，卻活的不明不白，我笑你倒不如我這孩提。一念執著至此而成癡，佛欲渡你，卻也無濟。”
    佛眉目清朗，容顏端正，俯仰世間，不笑，卻也不哭，隻映著清輝，麵容平靜。
    “佛何須渡我，劫不在我，在世間，在紅塵，在貪嗔癡，我隻是芸芸，”歎一口氣，續道，“渡我，又何必？”徑自笑了，隻淡淡的，無聲。
    女童掌上燈，在他耳邊呢喃一句，他訝異，他沉默，而後，是淚水。
    佛笑，笑眾生，笑自己。
    青衣刀客葬了刀，葬了己。
    青雲寺的鍾聲夜夜鳴起，超度亡靈，普度眾生。
    佛還是佛，隻是人心一變，就會看不清，度人先自度。
    從此看那繁蕪叢雜的夜裏，佛拈了指，靜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