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花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8633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花
“幸福是什麼?”
幸福?在場的孩子都不知道這個抽象的名詞究竟代表了什麼。希望老師能告訴他們答案。
“幸福,其實很簡單,就是大家餓的時候有食物填飽肚子,想要哭的時候有溫暖的懷抱,想要歌唱就能放聲高歌,高興的時候會有笑容……可以在陽光下的花叢中安眠。”
鮮花,這個世界已經沒有鮮花,老師簡陋的房間牆上畫著的是燦爛的花朵,然而它們隻鮮活在牆上。
課程完畢,所有的孩子都離開,立刻房間就冷清下來,隻留下老師繼續看著那些鮮豔的花朵。
幸福,已經很遙遠。
半響,老師才起身去關被孩子們打開而忘記關上的門。他們就是太天真爛漫,所以不能將沉重的負擔過早地壓在他們稚嫩的肩上。況且,對於生命,他們會有自己的選擇。
門徐徐地關上,一如既往。
突然,一隻手抵在門上,阻止了門內人的行為。
“安然,我回來了。”
安然,我回來了。
安然,我回來了……
如同咒語一般,讓門內的人失去力量。這句話,他聽到過多少次……可惜當聽到真實的這句,才發現以往那些欺騙自己的言語是多麼的虛偽。
“安然,我回來了。”
被擁抱,被熟悉而陌生的懷抱擁抱,耳邊一遍又一遍的回響著很久以前的約定。
安然,我回來了。
我知道了。
我帶著幸福回來了。
我知道。
幸福就是想哭的時候有溫暖的懷抱。可以讓眼淚有懷抱擁攬……讓顫抖的心有溫柔的手可以撫慰。
晚餐如同以往那般簡單,隻是多了分量,餐桌邊多了一個享用食物的人。
“安然,你過得辛苦。”
看著桌上肥膩的肉食,信銀不禁皺起眉來。
“不,我過得很快樂。簡單而快樂的生活。倒是你,你在外麵一定過得辛苦,外麵……不容易生活。”
“我心裏有你。”因為心裏有你,所以所有的苦,都是為了再見到你而可以忍受。
“我知道。”
“安然,跟我走吧,我能給你幸福。”
“我知道。”
你是為了我們的幸福而出去曆經艱苦……
看著報紙上的災禍圖片,安然放下茶杯,再一次無法安心用餐。
“大人,您還未用餐。”
“不用了,謝謝。”
什麼無法找到謀害蹤跡,什麼無法確定謀殺者方向……隻不過不敢指出謀殺者的身份。
“安然,我聽說你今天沒有吃早餐,午餐和晚餐也隻用了一點。怎麼呢?”
信銀溫柔地環繞住站在窗前的安然,發現懷中的人又瘦了。
“生病了嗎?叫醫護看過沒有?”
安然沒有說話,雙眼看著的是窗外遠處那在夜晚中也閃著光芒的建築。信銀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笑容裏多了一份自豪。
“由那裏控製,白天晚上有了鮮明的界限,雖然還有很多不足之處,我會繼續將它完善。”
“恩。”
“安然,我希望你表揚我。”
“我什麼時候能出這棟房子?”
……
信銀覺得自己控製不了僵硬的肌肉,放開了懷中的安然,怕自己嚇住他。
“安然,你也知道,外麵很危險。”
“……確實很危險。明天早上,你吩咐他們做份剪報給我,不要讓我見到你又製造了危險。”
“安然,你在關心我,對吧。”
房間裏沒有燈,黑暗中的沉默顯得異常可怕。
“是的,我關心你。”
沉默了一會兒,安然主動抱住了黑暗中安靜著的信銀。
“我知道。”
彼此,都知道……什麼都知道……
次日早晨,安然果然沒有在餐桌上發現報紙的蹤跡,看著桌上精心製作的蔬菜穀糧,仍舊沒有胃口。
“大人,您吃一點吧,不然……有損健康。”
安然瞥了一眼勸他用餐的仆人,後者膽怯地縮起自己的身子。原來是換了人來服侍……
“安然,今天我去了高空列車的施工現場,很快就要完工了,以後我就可以帶著你迅速地到達各地去。”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恩,安然,你瘦了,為什麼吃不下東西呢?我抱著你,感到心疼。是食物不對口味嗎?明天我換……”
“不是,我……那麼多人看著我一個人,我吃不下去。而且,你……你不在我身邊,我沒胃口。”
輕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的清晰。兩個人都愣住了,明顯地僵硬起來。
信銀抬起手,摸到安然的臉頰,細膩的肌膚、溫熱的觸感、柔軟的唇,確認位置後信銀低頭,就要吻上確切的地點。
“銀,不行,不能這樣。”
安然偏頭,躲開湊近自己的唇。呼吸相觸,信銀停住了,之差分毫便可以觸及,隻是安然說“不行”。
“好,聽你的。好好休息,過幾天我就帶你出去玩。”
“你也早點休息。”
“我會的。”
不舍,信銀還是放開了安然的身體,再一次回望目送自己的安然,關上門離開。
見著信銀離開,安然僵硬的身體才稍稍緩和,困難地挪到床邊,心裏的恐懼不禁失控蔓延全身。
多麼拙劣的謊言,安然指責自己。信銀也注意到了安然的謊言,拙劣的謊言。
什麼時候,他們之間也有了謊言……但這是第一次,說出口的謊言。由安然說出口的謊言……信銀揪住胸口以防自己忍不住痛楚。天真如同安然,他怎麼也說起謊言來,而且還是對著自己?信銀想不通哪裏出了錯。
突然接到報告,高空列車工地出了問題,信銀立馬趕去。
工地不至於混亂,隻是著急地分清責任。負責人彙報勘察情況,明顯地指出:是有人故意破壞施工現場。
“報告大人,屬下認為極有可能是附近的暴民對施工地進行破壞,阻止工程的進展。”
這附近有暴民,這點信銀知道。施工地強行征用原居民的土地,這讓當地居民懷恨在心,而居民失去土地與住房流竄在附近成為擾亂治安的暴民。
信銀親自下到被破壞的線路旁察看。
“工地是有人輪班守衛,一刻不敢鬆懈。事發當時一群暴民突然衝過來,巡守與他們打鬥起來,而對方過多……”
“下次再有暴民,格殺。”
“是。他們……”
“這裏怎麼是被炸藥炸開的!”
“屬下們也沒想到他們竟然帶了炸藥……屬下等失職。”
還未等信銀開口吩咐,通訊器突兀地響起。信銀愣住了。他隨身而帶的通訊器是家裏專用的通訊器,現在響起,那家裏……
“報告大人,突然衝進來一批不明動向的人,已經突破大門,向別墅衝去。”
該死!
“格殺,將安然護到安全的地方!”
“還有,今天抓到的人監押,等我回來省問。”
“是。”
下屬眼睜睜看著信銀氣急敗壞地離開,好像在他的記憶中還從來沒有信銀如此暴怒的場景。不過,或許可以理解,大人的府邸竟然都有人破門闖入。
信銀坐著通行器衝回府邸,路上不斷自省:果然是太不小心了。怎麼會忘記了那幫人,一直守在安然身邊,企圖從他奪去安然的那群人!這段時間來,都沒有他們的動靜,自己竟然就忘記了那群人的存在,忘記了他們的頑固。
終於回到家中。
“安然呢?”
“大人,安然大人被暴民攜走。屬下……”
“滾,我怎麼吩咐你們的?他們往哪裏去了,趕緊去追。”
“府中一半的警力已經追著他們,隨時彙報。屬下們怕他們傷害安然大人,所以不敢全力襲擊。”
“開火,將他們抓住。”他們是不會傷害安然的。
“是,屬下遵命。”
“你,彙報當時的情況。”
信銀沉著臉色指著負責別墅內警衛的屬下,讓後者麵露懼色。
“當時屬下們已經將安然大人帶出別墅,正準備穿過花園,從東側的密道離開。可是,安然大人突然說落下了大人送給他的禮物,堅持要回房間拿。屬下們勸阻,請求讓屬下去拿回,安然大人拒絕。屬下們隻好護送安然大人回別墅,三名警衛陪著安然大人上樓,可是……已經到達樓上的暴民將三名警衛打死,安然大人也……”
“夠了!”
一邊聽著他彙報,一邊跨進安然臥室的信銀已經見到了那個原本一直掛在那裏的東西已經隨著它的主人離開。
“加強武力,盡快將他帶回來。”
“是。”
信銀看著本來掛著水晶瓶子的空架子,憤怒地將它摔到地上。
安然啊安然,你,竟然是主動離開的!因為我沒有給你十全的幸福嗎?你不要著急,我很快、很快就能給你十全的幸福……幸福。你再也不能離開我。
當屬下彙報已經將安然帶回,信銀已經平靜下來,從容地隨著屬下,看到了站在一樓大廳裏的安然。
“安然,你回來就好。”
信銀毫不在意安然懷中還抱著一個女孩子,將安然摟在懷裏。
“放開,哥哥是我的!”
信銀感覺有一隻手在推他,想要將他推開。
“我知道安然是你的哥哥,但是,他,是我的。”
“無恥!”
信銀變了臉色,驟然將女孩從安然的懷中扯出推出幾步,目光灼灼看著被女孩扯開露出的安然的胸口掛著那水晶瓶子。
“銀,她是我妹妹……”
“我知道。來人,將她和那群暴民關押在一處。”
“銀……”
“不急,現在是我們需要交流一下。”
信銀握緊安然的手腕,將安然拉上樓。
“混蛋,放開我哥!”
“銀,疼。”
關上門,信銀才迫使自己鬆開安然,眼見之處,手腕已經被自己握出淤痕。
“對不起,安然,我不該這麼用力。”
“沒事。銀,小宛是我的妹妹……”
“我知道,我都知道。隻是,我想問,你帶著它是不是想要離開我?”
信銀伸手,握住了掛在安然脖子上的水晶瓶,另一隻手鉗製安然的下巴,逼迫安然看著自己。
“我……我……我隻是……”
“安然,你是不是怪我沒有實現我們的誓言?”
信銀摟住安然將他帶到窗邊。
“安然,你再等等,我一定會種出花來。你看,樓下的植物,都是我種出來的,它們生長得多麼茂盛。我隻是還沒讓它們開花,很快,我就能讓它們開出花來。”
“不是,銀,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就知道,你不是想要離開我。”
信銀放鬆雙臂的力量,輕鬆了下來。
“隻是,我……我總不能一直在這裏,他們都等著我回去……”
“回去?回哪裏去?你的家就在這裏,我的身邊。他們要把你帶到哪裏去?”
信銀將安然壓在窗上,僵硬地抵製安然的掙紮。
“他們說你身邊太危險,而且,我還有我未完成的事業。”
“不,他們胡說,呆在我身邊最安全。還有,我一直都在努力啊,很快就能完成,很快就能讓這個世界上重新開滿鮮花。”
“疼,銀。”
可惜噬咬他的信銀已經失控……
“啊……!”
安然被尖叫聲吵醒,艱難的睜開眼,想要讓叫醒他的女仆出去。
“誰準許你進來的,滾出去!”
“砰!”
門被關上,睜開眼的安然之見著帶著怒氣走過來的男人。
“安然,對不起,昨天我失控了。我,我……”
“沒關係。不過,那個女仆沒有過錯……”
“我知道……”
“她會沒事吧。”
“我答應你。好了,我來幫你清洗。昨晚,我不敢麵對現實,扔下你逃走了,對不起。”
“沒關係,真的沒關係。隻是……”
“什麼?”
“很痛。”
信銀看著閉上了眼的安然蒼白的臉上浮起緋紅,才放下心裏的擔憂。
“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清理完畢,安然臉上仍舊留有被熱水熏染的紅暈,不禁讓信銀心跳加速。
明明剛才清洗的時候都沒有多餘的想法!
“銀,小宛他們……”
“我沒有惡劣地對待他們,讓人安排他們住下了。隻是,現在還不能讓他們來見你。你這個樣子……他們見到了,對我更是不滿了。”
“我知道。”
“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這裏,哪裏也不去。”
“恩。”
厚重的窗簾此時被拉上了,隔開了虛假的陽光,隔開了昨日光天化日之下的傷害,隔開了房間內兩個人已經被傷了心的事實。
窗外的,此外的都是虛假的不是嗎?對於兩個人來說,他們之間的愛,真摯絕無一絲的虛假,此外並不重要。
安然沉沉地睡去,信銀躺在他身邊,並沒有閉上眼,一直一直看著安然的臉。
“哥,為什麼要留在這裏?我們走吧,那個信銀萬分可惡!”
“離開,我們去哪裏?這裏很好啊。,信銀說這裏最安全。”
“他那個賤人。”
“小宛!怎麼開口罵人,我可不記得我有教你罵人,我們家教也……”
“哥,你別生氣,我錯了。”
小宛看著安然嚴肅起來的表情,知道自己犯了錯,趕緊道歉。
“哥,這裏一點都不安全啊。你看,我們上次那麼輕易地就進來了,若是他人,和他有仇的人衝了進來,你要怎麼辦?”
“小宛,你來看,下麵的花園。”
“哼,一朵花也沒有,叫什麼花園!”
“這座府邸,大概是全世界綠色繁盛的地方了。全是他為我種的。”
“可是,他是男的!哥,你這樣是……哥,父母叔叔他們絕對不會同意的。而且,我也不同意。”
小宛懊惱地移開看著下麵綠色的目光,撇開頭,打量房間裏的擺設。
“這有什麼關係,我……喜歡他。”
聽到這句話,小宛心裏恨恨地詛咒某不在此處的人。
“哥,是因為這個裏麵的東西嗎?”
“別動。”
安然回頭,看見小宛已經移到水晶瓶的前麵,焦急地製止可能發生的事情。
“看你緊張的樣子,上次你就是借口回來拿這個才遇上我們的,是嗎?”
安然被小宛臉上的笑容嚇到,不,是被小宛尖銳的問題難倒。
是故意回來的嗎?是故意拖延時間,好見到“暴民”,好離開這裏嗎?
安然控製自己靜下來,平靜萬千的頭緒。
“小宛,這是個巧合。我沒想到暴民是你們,我沒想到……我隻是忘記了它……”
“哥,你別自欺欺人,我知道你是回來等我的!我不笨。這個東西有什麼珍貴的,我摔了它,你就沒有了牽掛。”
轉眼,小宛已經將水晶瓶拿起作勢要摔下,安然急忙撲上去製止她。
被安然抓住的小宛臉上落下了淚水。她原本是沒準備砸這瓶子的,隻是她從沒見過如此緊張的安然,驚慌的表情,不顧一切的動作……隻恨沒有早知道這個瓶子,沒有早將它毀滅得不留痕跡。
“小宛,別哭,別哭,哭花了臉,就不好看了……”
聽到安然的安慰,小宛哭得更加厲害。想起當年,他們還在鮮花盛開的地方,摔倒的小宛哭鼻子,安然就是這麼安慰她。
……哭花了臉,就不好看了,哭花了臉,就比最醜的須丫還醜……
可是,當年已經過去了,再也回不來。他們也回不去當年,回不去那鮮花盛開的地方。
“哥……我們已經找到了……”
小宛一邊哽咽,一邊艱難地說著話,卻被安然打斷。
“好了,好了。不哭了就好。”
安然為她擦幹淨眼淚,攏好不聽話的發絲,把她拉出了房間。
這些……
都被坐在辦公室裏的信銀收在眼中,安然的一舉一動,還有未被安然看到的小宛忿恨的表情。
再也沒有暴民的搗亂,高空列車很快就完工,信銀滿臉笑容地離開,告訴安然自己很快就會回來,然後帶著他去坐這高空列車。
這是一個驚喜,安然知道。信銀急著帶他去乘坐這高空列車,就是想要帶著他去看這座城市裏為他種上的植物。這一切,安傑叔叔已經說與他聽。但是,信銀要給他這麼一個驚喜,自己怎麼能破壞他的精心準備呢?
“哥,你在笑什麼?”
“沒有笑什麼啊。”
“我知道,你是在想著信銀那個白癡等會要帶你去看他種植的植物。”
不等安然責備,小宛立刻接下來的話,打斷安然的開口。
“我也要去。我們所有人都要去。你,我,還有叔叔阿姨們。”
看著小宛堅定的表情,安然為難了。
“可能不行,不過,能帶你去。我們一起看看恢複為綠色的這個城市。”
小宛本還想說什麼,卻見安然盯著信銀送給他的那個水晶瓶,幾分難過浮上臉頰。
“哥,不要一直待在這間房裏,我們出去走走。”
“不用了,我就坐在這裏,信銀很快就回來接我、們。”
就這樣寂靜地坐著,小宛發現自己什麼也改變不了,安然是鐵了心要留在信銀這裏!
那便讓這個世界上沒有信銀這個人!
信銀滿心歡喜,剪彩時麵上的笑容帶上幾分真,讓閃光燈一直閃給不停。
回程,坐上通行器,並未發現危險逼近。
“你這是要開到哪裏去?”
等信銀發現,車窗外的景色已經寂靜,不是回到府邸那條喧鬧的道路。
“停下。”
掏出槍,未抵在前麵那人的的後腦便已開槍。出聲隻是虛晃一招,讓駕駛者真以為他會與他周旋。
通行器即使沒有人駕駛,還是能自行飛行。信銀將此人推開,企圖坐上駕駛座,卻覺察一絲不妥。瞥一眼倒下的人,立刻按下開啟車門的按鈕,毫不猶豫跳下。
好在建立起人工天幕,通行器便不再高空飛行,好在這荒涼之處,地麵上沒有林雜的建築車流。
就在信銀跳出車的那一刻之後,通行器爆炸,巨大的熱浪讓信銀在空中無法保持平衡,狠狠地撞上地麵。不過,他不能停留,他要趕快回到府邸裏的別墅去,安然在等他。
如果……如果安然不在……不會,安然一定會等他!即使不在,也是被那群人強行帶走。他要趕快回去,即使遇到後麵那情況,他還能阻止。
“安然,我回來了。”
信銀忐忑不安地推開門,千恩萬謝,他的安然正坐在門的對麵等著他回來。
信銀燦爛一笑,就知道,他的安然不會走。會一直等著,等著他回來,回到他們的家。
“銀……”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有安然體貼的照顧,早該遇到這樣的危險。也許是心情好,所以恢複也快。
信銀再一次保證,這次仍舊很快便回來。
小宛被信銀帶走時,不是沒有驚慌,但事已至此,除了麵對別無他法。
“我知道,你是安然的妹妹。我也知道,植花人有血緣相親的習俗。可是,我不止一次告誡你:安然是我的。”
真當信銀的手卡住脖子,小宛倒沒有了害怕。
“哼,你這麼說,我有什麼辦法。當初我還說,這世間的花都是我的,可是呢?被你這狗賊偷走了,糟蹋了!你說是你的,那便是你的嗎?”
被說到痛處,信銀幾乎不能控製自己的手,就要掐斷手中的那纖細的脖子。他帶出安然一族的鮮花,致使從此世間再無鮮花,這件事是他心中永遠的痛!
“不,你是安然的妹妹,不能弄死你。不過,我多的是手段,你好好看著。”
“安桑叔叔!”
“開始。”
隔著玻璃,小宛不能聽到對麵房間裏究竟在怎樣的拷問,但是,那刑罰,必定折磨人,連最堅毅的安桑叔叔都不停地掙紮……痛苦、猙獰、生不如死的表情。對麵像是在上演啞劇,觀眾就是這間房子裏的兩個人。
“你讓他們對安桑叔叔做什麼!為什麼他這麼痛苦,你在折磨他!”
“沒做什麼啊?你隻是看著畫麵而已,又沒有聽到什麼,怎麼能說我在折磨他?”
“你這惡心的小人!趕緊放開安桑叔叔!”
小宛再看一眼對麵,安桑叔叔又開始了新的一輪掙紮。
“放開你的手,好好看吧,這隻是神經弧電擊實驗,接下來還有解剖手術,你留下慢慢欣賞。還有,如果你嫌沒有聲音,可以從外麵那扇門進去,聽個一清二楚。”
“混蛋!我要告訴我哥……”
“我並不認識什麼安桑、安玉、安沁……,你去說了又如何。還有,對麵拷問的是襲擊我的暴徒,你可以和他們交流交流,以後如果想要謀殺我,可不能再用他們失敗了的招數。”
等到小宛回到安然身邊,已經到了安然與信銀一起乘坐高空列車出遊的那天。當初安然請求讓小宛與他們一起出遊,信銀爽快地答應讓安然好一陣吃驚。
“你這樣子,怎麼讓我放心。我是想隻有我們兩個人,可是,你開口了,我也沒辦法呀,誰叫我滿心都是你,無法拒絕。”
臨上車,安然還問上一句,不由得讓信銀握緊維持拉住安然的另一隻手。
“小宛,我看你很累的樣子,你真要與我們一起去嗎?”
小宛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拉住安然的手率先走進車廂。他們坐的是特別車廂,整一節車廂隻有他們三人。小宛拉著安然的手坐在兩人的對麵,也看著車窗外濃鬱的綠色,盈滿眼球的綠色,連一些樓層頂上都種植著樹木!這就是對麵一直摟著安然的那人的愛,全力以赴,同時要占有對方全部的愛。
“哥,我要去車頭看一下,我倒要看看他設計的車有什麼不一樣的。”
安然為難地看向信銀,信銀倒是全然不在乎小宛冒犯的語氣含笑點頭。
他是有自信,這車是沒有駕駛員的。
“哥,我要喝果汁,你去幫我拿。”
安然無可奈何,起身到車廂尾給使小性子的妹妹拿、果、汁。
當安然醒過來,身處在不知名的地方,身邊隻有小宛一人。
“哥……”
“沒事。我再躺一會兒就好。”安然無力地擠出一個笑容。
“好。”
小宛雙眼含著淚抱上再次閉眼的安然,伏在他的胸口聽著緩慢的心跳聲。
一下,兩下,三下;再一下,兩下,三下……
以往也是這樣,無論小宛闖出怎樣的禍,安然總是替她開脫罪名,為她承擔責任。這次也不例外,隻是這次,這次他闖了一個大錯,縱使小宛心中無所不能的哥哥也不能解決。
“哥哥,我們這是去哪裏?”
“回去啊,我和你以前的家。”
被背在單薄的背上,小宛,感覺自己身上的傷口被包紮固定好了,忍不住眼眶又激出水來,她伏在安然的脖子邊,突然看見了那根繩子,眼熟的,就像一直被她詛咒的那根繩子,綁住了她哥哥的繩子。眼淚,就這麼掉下來了。
“哥,你是不是早知道我要這麼做了?”
“我知道。”
“你是不知道我們做的所有的事。”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
聽到這兩句回答,小宛再也忍受不住號啕大哭,使得安然不得不停下腳步。
“別哭了,哭花了臉就不好看了……”
“安然,你一點也不溫柔,最最殘忍的就是你了。”
“是是,都是我不對,都是我的錯。”
安然小心地將小宛放在地上,怕弄痛了她,讓她靠在一棵樹邊上,聽著她的指責,承認自己的罪責。
當安然小心翼翼捧著水回來,他見到小宛身邊多了一個人,笑容如同夏日最燦爛的陽光。
“安然,你回來啦。我等你很久了。”
“你手上的是水嗎?正好我口渴了。”
信銀大步向安然走進,就著安然的手,將樹葉裏的水喝完。
“銀,都是我的錯。我……”
“我知道。”
“我隻是想帶小宛回我們以前的家……”
“不用了,以後我們的家就是她的家。”她再也不會在你的麵前叨擾不喜歡我們的家。
信銀攬上安然的腰,將他帶出洞口。
“信銀,將她送回去。”
“好。”
“安然,再等等,我一定能讓它們開花。”
“安然,你看最新研製的種子已經長出這麼多綠葉,很快它們就能開出燦爛的花。如同我見你之初,遍野的鮮花,而花中的你最美。”
“銀,將我扶起來。當初你見著我的時候,我是不是正在澆花?”
“是。當時我在你的背後,你怎麼……”
“我知道。”
這短短三字,讓信銀以為原本已痛得麻木的心髒再一次尖銳地疼痛起來。
我知道。
這三字,究竟包涵了什麼?最多的怕是以愛為名的欺騙。從第一次見麵便開始了的欺騙,導致這簡簡單單三字成為最簡潔有效的欺騙。
“你看著,我再澆一次花。要知道,我是喝著森林裏最幹淨的溪水長大,我是如此,我的父親、我的母親,我的祖輩,我們世世代代都是喝著幹淨的溪水長大。森林裏的溪水具有神奇的魔力,能夠讓小動物和人長大,也能讓樹木生長繁盛開花結果,一代又一代。”
安然回頭,微笑的臉龐,讓信銀覺得他就是那帶給人幸福的神。
“你看,他們開花了。很快,他們就能夠結果,然後一代又一代的繁盛下去。”
被鮮血澆灌過的植物鮮翠得詭異,無風情況下徑自微微顫抖,真好似要努力地向上生長,掙紮著蓄積全身的力量要將最美的一刻奉獻。
一朵,蒼白的花;一朵,稚嫩的小花;一朵,粉嫩的嬌花。一朵又一朵,一刹那,繁花盛開,美得不似凡間。
安然向信銀伸手。
“銀,這是我送給你的幸福。”
信銀抬手,握住已被鮮血淋漓的手,如同當初第二次見麵,他吵醒了睡在花叢中的安然,拉著安然的手,安靜地在花叢中散步,欣賞一朵比一朵漂亮,一朵比一朵開得燦爛,一朵比一朵讓人感覺幸福的花。
“大人,安然大人已經……”
“不要吵,這些花讓人百看不厭。”
“大人……”
“他說幸福很簡單,餓的時候填飽肚子,哭的時候靠入溫暖的懷抱,高興時放肆地笑……在陽光下的花叢中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