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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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間風雲變幻,宇文熠忽然反攻,李氏的勢力被打擊得七零八落。一些持觀望態度的人,也趕緊向宇文熠表白忠心,以免遭了無妄之災。
宇文曜開初還試圖想辦法製止宇文熠這種排除異己的行為。無奈宇文熠行事嚴密,讓他一時也抓不到過硬的把柄,冒然出擊隻怕非但不能扳倒宇文熠,還落下與犯官同流合汙的口實。加之謀刺太子的嫌疑還未洗清,更需謹慎從事。既然不能自己出麵,宇文曜便指望著宇文縱橫父皇能主持公道,誰知原本明顯在提攜支持自己的父皇卻如同瞎了啞了般,不聞不問。
宇文曜見勢頭不對,收起鋒芒,更加殷勤地逢迎起宇文熠,而李家也立刻安靜了下來——事實上,此時的李家自顧不暇,想不安靜也不行了。
形勢開始好轉,宇文熠的心情也好起來,隻是對於宇文縱橫的想法,他始終琢磨不透,依舊有些不安。
天氣一天天寒冷,宇文熠和蘇淩的關係卻開始趨暖。宇文熠百般溫柔體貼,蘇淩雖然依舊平淡,卻也不再冷漠排斥,兩人間的床笫之事也漸漸情濃起來。這令宇文熠受到了鼓舞,來芷竹苑也越來越勤,開初還照顧著元妃的情緒隔日才來,到後來便顧不得許多,日日泡在這裏。
正是秋菊綻放的時節,園子裏各色菊花競相鬥豔。宇文熠拉著蘇淩的手漫步於菊花的豔影之間。蘇淩雖然無奈,卻不能表現出來,隻得強裝出笑臉,陪他賞花。
蘇淩的手指修長瘦勁,雖充滿了力度卻絲毫不嫌粗俗。宇文熠握著這手,直覺他溫順乖巧,不禁心神蕩漾,用拇指悄悄在他掌心畫圈。蘇淩覺得有些癢,不覺露出笑容,向回收了收胳膊,想將手抽出來,卻被宇文熠用力拉到身邊:“淩你來看,這花瓣如絲的綠色菊花叫做‘綠窗紗影’,是大夏的貢品,最是名貴。”
見他興致如此之濃,蘇淩心中煩亂,總覺得四周都是眼睛盯著,那一道道眼光看似無形,卻重若泰山,讓自己幾乎抬不起頭、直不起腰。暗自咬咬牙,事已至此,容不得自己回頭,哪怕明知前方是火海,也隻有硬著頭皮往下跳。
當下也俯下身,做出饒有興致的模樣:“大夏進貢來的?奇了,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宇文熠本是滿麵春風,蘇淩話音剛落,便見他忽然沉下了臉,靜默片刻,忽然高聲道:“連淩都沒見過的花還敢說什麼名貴,豈有此理。來人,給我把這些什麼‘綠窗紗影’全部拔掉,一株不留。”
蘇淩隨口一句,沒料到他反應這般劇烈,趕緊道:“蘇淩對花一直不是很留意,過去雖沒見過,如今見到卻覺得這花色澤優雅,姿態嫣然,很少喜歡。”
宇文熠這才轉怒為喜:“淩既然這般喜歡,我叫人給你移到芷竹苑去。”
轉過幾道花徑,前麵是一處八角亭,亭中早已備好了香茗,嫋嫋青煙從蒸騰飄忽,淡淡菊香從隨之溢出。在大夏時,每逢金秋時節,母親也會帶著一幹侍女采來園中的菊花製成茶,在九月九這天端出來一家人品嚐。母親喜歡在菊花茶裏加上一些蜂蜜,甘甜爽口,父親和自己姐弟三人一邊喝菊花茶,一般吃糕點,真是其樂融融。
宇文曜啜了一小口菊花茶,凝視眼前神情恍惚的蘇淩,不覺有些迷醉,伸出手抬起他的下巴,湊過去蜻蜓點水般在那半開半合的唇上一吻:“淩,熠是真心喜歡你。”
蘇淩目光閃了閃,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翅般抖動了幾下,便輕輕垂下。
第二天,宇文熠便命人將園中所有的“綠窗紗影”移植到了芷竹苑,推窗望去,院中綠影婆娑,菊香浮動,倒也別是一番景致。
其實宇文熠的想法倒也不複雜。他自然極是喜歡蘇淩,一方麵想讓他為自己出謀劃策,另一方麵也希望他能如現在這般安安心心陪伴自己,卻又知這兩者想要都得到,而且是長期地得到,其實並不容易。想想自己過去對他似乎也確實粗暴了些,若要消除他心中的陰影,總得想法子彌補,自然刻意地獻了殷勤。以他皇太子的尊嚴,能做到這個程度,實在已經是極限。
但對於宇文熠恩寵,蘇淩卻有些費解。自己殘破畸零,無甚可愛之處,正如元妃所說,與其他說是愛自己,還不如說是獵奇和征服欲來得貼切一些。但既然他現在迷戀自己,而自己既要求得他的保全,又根本無法反抗逃脫,又何不與之虛與委蛇一番。想到此處,蘇淩神傷不已,自己堂堂大夏將軍,戰死沙場當是本分。身陷異邦,若能威武不屈,求仁得仁,也算是全了名節。可現在自己偏偏得和這個敵國年輕的太子糾纏不清,甚至不惜出賣色相以期得償所願,不是卑鄙下賤,又是什麼?
雖然說過要蘇淩做自己謀士的話,宇文熠現在卻很慶幸他沒有答應。蘇淩畢竟是敵國的俘虜,要弄到台麵上去且不說費勁,還過於招搖。
現在這樣多好,兩人在一起時不獨獨可以風花雪月,還可以縱論天下古今。有時候遇到棘手的事情,宇文熠也會跟蘇淩商討,卻隻限於如何排除異己穩固自己的地位,真正的軍政上的事情卻從不提及。
蘇淩也注意到,對於自己最關心的事情,宇文熠反而防範最嚴,心知他對自己顧慮依舊心存疑慮,暗暗告誡自己沉住氣,一切都要慢慢來。行為也就異常低調,每次隻是認真發表自己的看法,從不多問多說。
閎都的秋來得早,木葉似在幾日間便凋零如雨,光禿禿的枝幹和綿延至天際的衰草,讓天地間開始變得肅穆蒼涼,蕭瑟秋風帶來的已經不是微微涼意,有了些刺骨的寒冷。
天高雲淡,舒闊的原野被拋在腦後,微微起伏的淺丘隔斷了視線,也擋住了些許寒氣。繡著龍紋的深紅地氈鋪在灑滿落葉的草地上,風來時微微起伏,宛如一片金色的波浪中綻放了鮮豔的春花。
侍衛們早已散開,在周邊稍遠的地方警戒。
宇文熠脫下身上的玄色掐金大氅披在蘇淩身上:“起風了,別涼著。”
麵前時深情款款的目光,浸潤著迷離的水汽,似要穿破骨肉,直撲進蘇淩的心裏,將那不知是熱還是冷的心包裹住、融化掉。
蘇淩被這目光注視得有些吃不消,輕咳一聲:“多謝殿下,蘇淩皮粗肉厚,這點風還擋得住。”邊說邊脫下大氅,欲還給宇文熠。
宇文熠卻似未曾察覺一般,展臂擁住了蘇淩的肩頭:“淩可還記得這個地方?”
蘇淩四周望望,這片坡地屬於北苑廄範圍,他曾經無數次第在這裏放羊,自然再熟悉不過。
“到北苑廄了。”蘇淩雖覺不適,卻不好掙脫,又不甘心就這樣如同小玩意一般被他摟在懷裏,當下挺直了腰,用最端莊正經的語氣回答道。
“就這樣?”
蘇淩被他問得有些莫名其妙,假做沉思狀。
宇文熠年輕人心性,此時卻忍不住道:“這是我與淩第一次相見的地方啊,那時我追著一隻鹿衝進了你的羊群,你衝過來製止我。嗬嗬,我還打了你一頓鞭子。現在想來,可後悔死了。”
聽宇文熠這樣一說,蘇淩這才依稀記起,確實如他所說一般。
“要說我還得感謝那隻鹿,若不是它衝進了淩的羊群,我又怎會見到淩,豈不誤了這大好緣分。”
幾句話聽得蘇淩寒毛倒豎,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
“我就說風有些涼,你還逞強,都凍成這樣了,我叫人把帳篷支起來,避避風。”說完從地氈上起身,對著遠處叫了一聲。不過片刻,便有幾名侍衛在離地氈不遠處搭起帳篷來。
蘇淩靠在墊子上,看著侍衛們忙活,想起宇文熠剛才的話,大是感慨。一次不期而遇,對於兩人來說感受的差距卻是如此之大。宇文熠口口聲聲說,這是件幸事。但對自己來說,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
北苑廄的生活雖然辛苦,自己卻已經習慣,也還還算安靜。本以為一切皆已無望,想就此了卻殘身。不料這次偶遇,卻讓自己再次跌入地獄,也重新背負起了家國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