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十分鍾，石湫薪又恢複到了慢吞吞的速度，他扶著腰佯裝精疲力盡地走過連岸前邊求饒：“連教，饒了我吧，我餓了，累了，跑不動了，晚上不是還要練匍匐嗎？萬一我累死了你怎麼向我爸交代啊。”
    連岸哼笑兩聲，打開終端把訓練場的溫度調低了兩度還讓天空下起了小雨。
    “我夠意思吧，石哥。”
    石湫薪的腳步停了了，他整個人往被他拖著的輪胎上像個大爺一樣一坐，苦口婆心似地勸誡連岸：“連教，不是我唬你，我爸那人可殘暴了，還疼我，他要是知道你這麼虐待我肯定得找你麻煩，我這是在幫你啊，我是看在我們現在確實很熟才提醒你的。”
    連岸又是一陣長長的哼笑，他索性拿顏訟出來當擋箭牌：“我怕什麼啊，石哥，我男朋友是總執行府的秘書你們不都知道嗎？你猜我這關係夠不夠硬？”
    石湫薪咂舌，雙手往大腿上一拍，說道：“連教啊！你能不能有點骨氣啊，你堂堂一個大教官，怎麼能靠對象，怎麼能吃軟飯？”
    “嘿，這話說的，我這想靠對象和你想靠爹應該差不多吧？”連岸還笑著跟他扯著皮，“誒，石大少爺，照你說的，你爸爸那麼疼你，你怎麼還來這個篩選營？直接讓你爸去敲軍部長辦公室把你塞進去唄，反正軍一校又不是沒有過特招生。”
    石湫薪眉頭一皺，抱怨說：“我爸說做人還是要堂堂正正。”
    “哦，堂堂正正。”連岸光想想笑就止不住了，“你做的事哪件堂堂正正啊。”
    “石湫薪啊。”
    “幹什麼？”
    “這事我就講給你聽啊。”連岸起身，從台階上一躍而下落在石湫薪麵前抬手幫他理了理衣領，“就拚爹這事吧，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喜歡幹，我爹當時可比你爹牛多了，結果你猜訓練營結束他把我怎麼著了嗎？”
    “我怎麼知道？”石湫薪癟著嘴，拽了拽衣領，想把它從連岸手上拽出來，但連岸把它抓得很緊。
    “他把我丟去野外求生了兩個月，那種什麼也不給你，甚至讓你光著身子去原始星球求生的那種，結束以後他就告訴我，這輩子我要是再打著他的名義招搖我就可以準備直接被流放到原始星球。”
    “真的假的，這麼狠……”石湫薪明顯被嚇到了，但不想在教官麵前失了臉麵就趕緊收拾了表情裝作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那又怎麼樣？我爸才不會。”
    “哦，你那麼自信啊？”連岸陰邪一笑，壓低聲音提醒他，“小子，我男朋友可是總執行府的，你覺得要是他去跟你爸說幾句你爸會不會放過你？”
    “啊？”
    石湫薪的衣領已經被連岸放開了，他被連岸的話嚇得連連後退最後被輪胎一絆直接跌進了輪胎裏。
    “禽獸！你就不能不靠你男朋友啊？”
    連岸背著手，垂下眼簾冷漠地看著石湫薪：“我都說了，你可以靠你爹，我也可以靠我男朋友。給你個機會，好好跑，表現好了我不會在別人麵前說你一個不字。”
    “禽……禽獸啊！”石湫薪慌慌張張地從輪胎裏爬起來，恐懼地看了一眼連岸，口水一咽，又拉著輪胎跑了起來。
    連岸輕輕吹了個口哨，那副冷漠的表情立刻沒了，他咧著嘴角轉身準備回台階上，抬眼一看顏訟就坐在上麵帶著笑看著他。
    “好啊，堂堂總執行府大秘書偷窺！”連岸笑容更盛，機械翼一開就飛到了顏訟身邊坐著，問，“你來多久了？”
    “不太久，剛剛好就是你跟石湫薪說你被連部長丟去荒野求生的時候，說實話，被嚇了一跳。”
    “你耳朵還真尖。”連岸嘟囔了一句忙解釋說；“悄悄告訴你，那是我嚇那小子的，我才沒有被脫光了被丟去流浪過呢，老連就喜歡罰我種土豆。”
    “我猜到了，連部長怎麼會對你那麼狠？”
    “那倒不是他心軟。”連岸撐起下巴挖苦道：“他肯定是想過這事的，但是肯定過不了我媽那關啊，我媽最喜歡我細皮嫩肉的樣子了，肯定不會點頭的，然後我家老連妻管嚴，哈哈哈哈，沒想到吧，堂堂軍部長怕老婆。”
    連岸笑開了花，又問：“你們家呢？八卦一下，老閻王跟宋議員……”
    不用多說，顏訟立馬意會，悄聲說：“一樣。誇張一點，爸爸叫他往東，他都不敢往西。”
    “哈！”連岸雙手一拍，五官都擰在了一起，“他也有今天，真想親眼看看。”
    “會有機會的。”顏訟提醒說，“說不定等篩選營結束就可以，父親最近有很大可能又沒刮胡子，到時候肯定會被爸爸數落。”
    連岸的笑聲戛然而止，他才想起來要去顏訟家吃飯。顏訟似乎看穿了他，撫著他的頭寬慰道：“別害怕，他們其實都是很溫柔的人。”
    這種時候連岸最怕看到的就是顏訟這張笑臉，他頭一偏就看見拉著輪胎的石湫薪正看著他們，那表情可以說是津津有味，甚至都沒發覺自己已經被發現了。
    “石，湫，薪！”
    三個字，瞬間讓石湫薪汗毛倒豎，邊跑邊喊：“教官我錯了！下次不敢了！”
    連岸狠狠地歎了口氣，小聲對顏訟抱怨說：“這小子真的機靈，但是被他爹慣得就是個小混蛋。我給石區長寫過郵件，石區長跟我說，他家孩子從小就身體不好，叫我訓他的時候溫柔點。氣死我了，他這個拉個輪胎能跑幾十圈的家夥身體還不好啊？”
    “但他是個好苗子。”
    “這倒是。”連岸又是狠狠地歎了口氣，“所以我權當石區長在跟我放屁。”
    “連教官操那麼多心也別忘了吃飯。”顏訟忽然像變魔術一樣從身後拿出一份粥遞到連岸麵前，“吃點墊墊。”
    連岸眼睛一亮，雙手捧過了粥碗揭開了上邊的保溫蓋：“我就說我這狗鼻子聞見味了，我還以為我餓出幻覺了。”
    他喜滋滋地一口一口地吃起粥來，跑過的石湫薪一看連岸在吃晚飯瞬間就委屈極了，大喊：“教官我錯了，求求你放我去吃飯吧！求你了！你是我的再生父母！”
    連岸被這小子的態度逗笑了，差點把嘴裏的粥噴出來，他從顏訟手上拿過紙巾擦了擦嘴，看了眼時鍾，距離晚訓還有一段時間，又看這小子像是被折磨夠了就擺擺手讓他走了。
    石湫薪立刻整個人都支棱起來了，連忙解開腰上的繩子一溜煙跑了，看樣子是生怕連岸反悔又讓他接著跑。
    “看樣子他的累還是裝的。”顏訟說。
    “是就是吧。”連岸抱著粥碗說：“大不了明天再找個理由罰，他一天能犯八回紀律，罰他比吃飯簡單。哦對——”他抬起頭問，“你吃晚飯沒？沒吃一起吃點？”
    彼時，粥碗裏隻剩下三分之一的粥量。這個碗本來就不大，三分之一的量如果不用勺子三口就沒了。連岸也意識到這點，手一抖就把遞出去的粥碗收了回來，弱弱地說：“我叫楚小翠給你打包過來吧。”
    “不用，我在二基地吃過了。”顏訟指著粥碗上的標誌說道，“這個粥就是二基地的，我本來要過來一基地陪你的，但是馮教官一直拉著我，我有點沒辦法。這個粥很好喝，對吧？”
    “好喝！”連岸樂嗬嗬地回答完，正準備再送一勺粥到嘴裏手上的動作忽然就頓住了。
    “怎麼了？”顏訟問。
    “沒，沒怎麼。”連岸一口含住了勺子，說：“就，突然感覺，挺奇怪的。我是不是沒送過你什麼禮物？”
    “嗯？”
    “對，就是沒送過！”連岸把最後一點粥兩口吞掉，而後拍了拍顏訟的手掌又指了指天，“我請你看茉莉園的夕陽。”
    說著他就搗鼓起終端，訓練場上空的天一點點暗下來，慢慢的，晚霞就染紅了天，溫柔的霞光落在草地上，落在兩人的身上。
    連岸亮晶晶的眼睛裏也倒映著一點橙紅，他露著一顆小虎牙，問：“怎麼樣？像不像？我可是對著照片調了好久？”
    他要他去看霞光，但他看見的其實隻有霞光下的愛人。
    顏訟輕輕地扶住連岸的臉，感受著他臉上的弧度與溫度。
    “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
    “不，不是。”顏訟的拇指腹輕輕擦過連岸沾了一點夕陽色的臉頰，“親一口，好不好？”
    連岸的眼睛一眨，木訥地點下了頭。下一秒，顏訟的唇就碰到了他的臉頰上。
    “不是。”連岸把顏訟推開，一本正經地說：“就親臉打什麼報告，又沒人，親嘴！”
    說罷，連岸就摟住顏訟的脖子把整張臉湊了過去。
    彼時，一基地的食堂門口，夏質看著眺望著遠處訓練場惹眼的天空皺起了眉頭，楚勒從他身後出現拍了拍他的肩，說：“別奇怪，烽火戲諸侯呢。他就為了這天好幾天沒吃飯在那兒手動調數據。”
    夏質喉結一滑，沒說話。
    楚勒歎了口氣，又說：“看吧，你今天來的不是時候。聽我一句勸，你專門挑情人節來找他，但是呢，人家就是在一起哪天都是情人節，你懂我意思吧？”
    夏質一把打下了楚勒的手嘀咕說：“根本不知道他喜歡顏訟什麼！”
    “不知道。可能是臉？人類第一美人的兒子嘛。”楚勒深深地歎息一聲，說，“話說回來，你可別瘋狂到去整成顏訟的樣子啊，這樣就算他看上你了，本質也是看上顏訟的臉。”
    “要你說？我又不是傻逼！”夏質紫色的眼睛一翻，抬腳要走，“走了，別說我來過。我下次找他會看黃曆。”
    “找個不宜談戀愛的日子。”最後這半句聲音很小，小到楚勒隻聽見模糊的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