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席台上沉默了，都在等著這位賭徒會不會再說出點什麼。果不其然，人一旦激動起來就口不擇言，特別是一陣風刮過把雨水全都刮在那個少年嘴裏以後。
    “受不了那個娃娃臉小矮子了！他要不要自己下來這裏邊感受這個天氣啊！天天就拿我們來滿足他那點惡趣味，他到底是哪個圈裏放出來的小畜生啊！什麼東西什麼德性？小爺我怕他啊？訓練營結束我就告我爸去！”
    主席台上眾人：“……”
    顏訟看向連岸，發覺連岸臉上並沒有怒氣，反而是洋溢起來那種被稱之為惡趣味的表情。
    連總教好像是笑著的，但從他不斷顫抖的嘴角來看確實不像是高興的笑。他一拍座椅旁邊的扶手，咧著嘴角喊鄭蘅妤：“好啊，想用這種卑鄙的辦法引起我的注意是吧！鄭教官，幫我把石湫薪的單人畫麵發給我。這小子有血性，按照我們軍一校的傳統，我得好好盯著他。罵得還挺有意思，明天我讓他拿著我的麥克風罵。”
    顏訟抬手扶了一下眼鏡，因為這場風雨而發出罵聲的遠不止石湫薪一個，但不幸的是他就站在主攝像頭下，罵人還機具指向性，所以他在一群人中顯得極具代表性。
    楚勒說道：“你還罰人家，你當年不是也一天罵三回總教嗎？”
    “當年罵老閻王我不也被罰了嗎？”連岸理直氣壯地說：“我跟你還有黃毛，一起拿腰夾著二十斤的西瓜站兩小時軍姿，我記得清清楚楚。”
    楚勒險些翻了個白眼：“別提，丟人，我是被你和黃毛拖累的。”
    賀效堯問道：“這個作風有點眼熟啊，你們當時教官是誰來著？”
    “忘了，我叫了他兩個月老閻王，他們好像是叫他秦教官？”
    連岸這麼提起來了，楚勒仔細一想就說：“當時那個總教姓顏，但是都是喊他覃教官，西早覃，哦，除了小連子和夏質一直喊他老閻王，你忘了？你們當時就是因為他姓顏才管他叫的老閻王。”
    “啊，姓顏啊。”連岸有點尷尬，一看顏訟忙朝他笑笑，說：“還挺巧，和你一個姓。”
    賀效堯已經忍不住笑了，顏訟的嘴角也壓不住了，連岸有點不好的預感，忽然就想起顏訟跟他提過一個名字。
    那天，在茉莉園，顏訟指著全家福上一個高大的男人說：“這是我父親，叫顏覃。”
    連岸笑不出來了：“真巧啊……你父親，也叫顏覃，對吧。”
    “對。”顏訟終於笑出了聲：“應該就是同一個人了，他照全家福的時候被我爸爸抓著刮了胡子，也不敢像平時那樣皺眉毛拉臉，是不是還變了挺多的。”
    連岸：“……”
    顏訟：“沒想到你們這麼熟，以後你們見麵應該就不會太別扭了吧？”
    楚勒更樂了：“不可能，這小子和夏質天生跟覃教官犯衝的，當時篩選營兩個月，他跟夏質被罰了兩個月，被罰的理由千奇百怪的。”
    連岸拉著張臉，惡狠狠地說：“楚小翠，閉嘴，你傷害到我的心靈了。”
    楚勒聳聳肩，並不害怕連岸的威脅：“這又沒什麼，當年覃教是真的很看重你和黃毛，說難聽了就是罰，說好聽了就是加練，最後考核成績要不是你忽然玩什麼兄弟情深，第一怎麼會被李姐拿去？這下好了吧，你真成萬年老二了。”
    “呸呸呸，就你會說話，就你長嘴！”連岸又瞪了他一眼，轉而心虛地去看顏訟，發現顏訟還笑著就鬆了一口氣。
    連岸正糾結要不要給顏訟解釋清楚的時候，顏訟忽然起身了，溫聲問連岸：“我忽然想去洗手間，連總教能幫忙帶路嗎？”
    “能，當然呢。”連岸幾乎是從座位上彈起來了，拉起顏訟的手腕就往外跑。
    此時，還沒看清形勢的木歐洋還在問：“連教和顏秘書不會打起來吧？”
    木歐洋旁邊的薑萍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說道：“哦，可憐的孩子，願你的世界永遠單純美麗。”
    小木教官更是滿頭問號。
    連岸和顏訟兩人就走到了模擬場的門外邊。連岸是真奔著帶顏訟去洗手間去的，但顏訟不是為了去洗手間出來的。顏訟反握住連岸的手腕叫停了他，說：“好了，就在這裏吧，小連上校要和我說什麼？”
    連岸這才反應：“哦，你不去洗手間啊。”
    “不去。”顏訟笑著，“我以為你可能想跟說點什麼，不說可能會難受很久的那種。”
    連岸撓撓頭，飛快地說道：“確實。我就想跟你說我我不是對你父親有什麼意見，就我不恨他，說出來我也不知道你信不信，就他當時把我罰太狠了，我現在想起都後怕，你知道跟別人夾著西瓜站軍姿什麼概念吧。罵我肯定罵他嘛，就四十歲進篩選營，這四十多年想起來我也下意識喊他老閻王，但是但是，我就是叫順嘴了，我也知道他當時是為了我和黃毛好。”
    連岸說著說著就無地自容般抱頭蹲了下去，而後卑微地向上看著弱弱來了一句：“你懂我意思，對吧。”
    顏訟的神色依舊溫柔，他蹲下身子又抬手摸上了連岸的頭，安慰道：“我知道。說起來，我小時候也不喜歡我父親，總覺得他太嚴厲了，我討厭他的胡子紮人，討厭他總是皺著眉頭看著我和姐姐，討厭他話少，總之他真的是個很容易就讓人喜歡不起來的人。”
    “我知道。”連岸小聲說：“所以我說我不是討厭他，就是習慣這麼喊他了，而且他罰人真的很變態。”
    顏訟沒有說什麼，隻是笑容更盛。
    連岸看著顏訟的笑容，又感受著頭頂那隻撫摸著他的手，眨了眨眼，問題脫口而出：“我說，顏訟，你家是不是養狗啊，你是不是把我當小狗擼呢？”
    “啊？”顏訟沒反應過了。
    連岸整個人就彈起來撲了過去：“顏秘書，你要這樣我可就咬你了，小狗咬人很正常對吧？”
    他們的打鬧聲不小，主要是笑聲，好在模擬場的膈應效果一等一的好，什麼聲響也傳不進去。
    兩人就出來了十分鍾就進去了，大屏幕上的風雨還在下，模擬的森林裏樹葉已經在不停地滴水了，學員們腳踩的也是泥濘。雙方學員碰見了會過過招，但仍沒有大規模的交鋒。
    顏訟一坐下木歐洋又來了，湊過來說：“顏秘書，你領子翻起來了。”
    這回連岸比誰反應都快，手一伸直接把顏訟頸後的衣領壓了下去，又對木歐洋說道：“木教官，你覺不覺這群小孩他們太悠閑太平淡了？”
    木歐洋眼睛朝屏幕瞟了瞟，道：“是有點，那總教你的意思是……”
    連岸晃著手腕上的手環，說：“我去朝隔壁二基地借幾個人過來，麻煩你去門口接個人。”
    “是。”單純如木歐洋，很快就欣然接受了這個任務跑去基地門口等人。
    十五分鍾後，木歐洋接回來十個人，身上穿著的都是軍一校的訓練服，連岸讚許地拍了拍他的肩，然後轉而對要過來的學生說：“就像你們教官告訴你們的那樣，進去搗亂，搞得越亂約好，隻要你們不被抓住或者我喊你們出來你們就盡管鬧，知道了嗎？”
    “是！”十個二基地的學生異常興奮，畢竟這比枯燥的基礎訓練有趣多了，連岸一聲令下他們就迫不及待地跳進了模擬場裏。
    此時，離實戰訓練結束還有八個半小時。
    連岸預計著那十個搗亂的起碼能撐四五個小時才被抓幹淨，結果他低估了自己帶的兵，才過去兩個小時，十個人就剩三個了。
    抓到搗蛋者的學生們還以為是對方派過來的，結果有個逗比喊了一句“你們就是這麼對待你們學長的？”，於是，搗蛋者身份暴露，他們被一基地的學生們從頭到腳搜了一遍，就差扒光了衣服曝屍荒野。
    連岸很是傷腦筋，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眼睛上，對著那七個被俘虜的軍校生不忍直視。
    賀效堯倒是很欣賞一基地的學生們，鼓著掌說：“這群孩子不錯了，反應力很強。”
    搗亂者們還剩下三個獨苗，他們已經不敢輕舉妄動了，用終端商量了片刻決定先彙合再想辦法。
    連岸是不會讓一基地的學生們輕輕鬆鬆的，看了一下時間，讓鄭蘅妤去把模擬場內溫度慢慢降下來，再把風力加大，準備下雪。
    又連線了做人質的蔣濯，告訴他：“蔣教官，到你表現的時候了。”
    當地時間十二點半，模擬場內氣溫驟降，小雪取代了小雨，風像刀片一樣刮在了學生們的臉上。就在這時，人質教官蔣濯出逃。
    連岸連接模擬場內的廣播，說道：“恭喜大家度過本場遊戲的第一階段，進入第二階段。在這個階段裏，蔣教官失蹤了，奇數隊伍的同學記得，那是你們的人質。偶數隊伍的同學，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去把教官找到吧。另外，我提醒大家一句，教官可隻有一個人。”
    廣播結束，模擬場內蟄伏的仿生機器人開始覺醒，按照預設好的程序變為野獸開始攻擊人類，蔣濯進入隱匿狀態，帶著和蔣濯相似皮囊的十二個機器人開始活動，好戲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