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大棘城  大棘城.31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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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趕回九同裏的蕭琰發現,府裏早沒了龔花花的身影,連同她的貼身物品也一樣不見了,他原本怒氣衝衝此時卻不由自嘲地笑了出來,“爺一輩子馴鷹,沒想到今日被鷹啄了眼。”龔花花一貫表現出的乖巧溫順、愛戀傾慕,原來不過假象。
    阿力詢問:“侯爺,要不要全城追緝龔花花?”
    “說來她也沒壞我的事,畢竟歡好一場。”蕭琰擺了擺手,“隨她去吧。”算她聰明,留下來反不好處置,走了最好。如今慕容恪與左相府結盟失敗,他該考慮下一步才是,至於龔花花麼,就揭過不提吧。
    隻是景陽侯想揭過不提,那邊攝政王吃了虧卻不想就此罷休。出宮回府的路上慕容恪沒說過一句重話,甚至沒說過話,但身邊侍侯的仆役,包括常度都表現的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觸了王爺黴頭變身替死鬼。
    馬車拐進前進巷,在正門處停了下來。慕容恪下了車,將披風一丟大步流星往裏走,出來迎接的管家笑的像朵向日葵,身體迎著攝政王轉了大半個圈。眼見王爺麵色沉鬱,不及問常度原因,他急忙從侍衛手中接過披風邁開兩條小短腿追了上去。
    侍衛們自動留在二門外,管家用眼神提醒前來迎接的紅綃小心侍侯。
    紅綃提著燈籠在前麵引路,心裏七上八下,王爺沒說去哪,她隻能憑著感覺走。
    穿過慕容恪的寢室後堂,繞過影壁前方便是鯉園。
    一直沉默的慕容恪突然發問:“她怎樣了?”
    紅綃被問的一愣,“李娘子一日比一日好了,太醫今日來瞧過,說好生保養著活到七、八十歲沒問題。”偷瞥一眼攝政王,臉色依舊沉的可怕。
    鯉園深處的小樓亮著燈,慕容恪望著那束透進暗夜裏的燈光忽然站定,紅綃不明所以不敢向前也站了下來。
    那束光好像有魔力,滿身戾氣的慕容恪平靜了下來,他仿佛漂泊許久的浪子見到了彼岸,寒夜茫然行走的旅人看見了燈塔,從此有了方向,原來此生追求的尋找的就在這裏。
    他揮了揮手,紅綃緊繃的心弦終於放鬆,提著燈籠領著婢女們悄身離開。
    小樓的門反閂著,慕容恪用力去推,門閂應聲裂開,他再一用力推開門走了進去,橘色的光立刻將他包裹。即使這裏的燈不是為他而燃,卻一樣讓人感到溫暖。
    小樓的主人正坐在蒲團上打坐運功,長翹的睫毛和挺秀的鼻梁被光線在瑩白的一側臉上投下陰影。他少見她這麼安靜的模樣,終於有機會仔細端詳她,她的長相自然是好的,不似其母那般不食人間煙火,另有一番靈動妍豔,即便丹青國手也畫不出她的全部風韻神采。
    李逍心無旁鶩地將體內真氣運行一個大周天,金針離體後,她感覺又恢複了對這具身體的主導權,每日練功不輟日有進益,“問天九式”隱隱感覺要衝破第五重。
    銅壺水漏滴了一聲又一聲,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收功回神,一睜開眼便看見坐在對麵的慕容恪。
    對於慕容恪直闖她房間的行徑,她反對過、譏諷過也吵鬧過,王府的玉器擺件不知砸爛了多少,慕容恪卻依然故我,她相當厭惡卻無能為力。
    既然無法阻止他登堂入室,她便當他無物一般,當即閉上眼繼續打坐。
    慕容恪如何不知她討厭自己,可沒辦法,多少人對他趨之若鶩他不在意,偏喜歡這個冷著自己視他如無物的人。見她額上布滿細密的汗珠,他拿起布巾要給她擦試。
    李逍當即偏頭用手去拿布巾,“不勞王爺,我自己來。”
    慕容恪覺得她練功辛苦,安慰道:“你不用這麼著急,體內的金針總有方法除去,水道渠成的事,你慢慢來便是。”嘴上說得溫柔,手中卻依舊強勢,不顧她反對單手托住她後腦,用布巾強行將她額頭的汗細細擦去。
    李逍咬著牙,說:“放開。”
    慕容恪托她後腦的手並沒有鬆,而是一點點將她的臉往自己麵前帶。他沒有表情時的麵容刀削斧鑿般更顯鋒利,他用行動告訴她,自己不放開她又能怎樣。
    李逍梗著脖子伸手推他,他的胸膛像鐵一般硬,根本推不動,她改推為指戳他膻中穴。慕容恪知道厲害,另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腕掰開。
    失去阻擋,她一下被他按進懷裏,整個人被他吞沒,“你弄疼我了,快放手。”
    慕容恪卻不想鬆開,她的身體柔若無骨,她的肌膚吹彈可破,他想立刻沉淪在這該死的溫柔鄉裏。腦中尚存的一絲清明提醒他,她還有傷,她會痛。長久以來他第一次認真考慮將她體內的金針取出。
    慕容恪低下頭,發現她原本瑩白的手腕已經一片紅紫。他鬆開手,他真沒使什麼力,沒想到她如此不堪一擊。他奇怪身邊的女人不少,沒一個像是這樣的美人燈一碰就壞,卻不細想那些女子他用過就丟,從來沒有管其死活。
    當他粗勵的指腹撫過那片紅紫,觸手一片冰涼細滑,下一瞬指間一空,他的心也跟著空了一瞬。
    李逍收回手藏在袖內,往後退了一大步,“你要殺便殺要剮便剮,若不想我立刻死,就換個地方撒野,別來這裏發瘋。”慕容恪今日的舉動實在反常,怕是受了什麼刺激。
    慕容恪綣了綣手指,仿佛指尖尚餘那絲滑膩,“你隻要安心待在鯉園,不想方設法地從王府逃走,我便不去追究你前番作為。”他已吩咐下去,闔府裏不許逍娘接觸任何樹木花草,她使用的任何器物食品均需先經過他的允許。
    她暗算他也好,與他離心離德也罷,既然他留不住她的心,他便要留下她的人。他自認對她足夠有耐心,他雖有要求明眼人卻分明看出他在妥協。可她依舊用那雙漂亮的眼睛瞪著他,沒有說話。
    慕容恪用眼神描募著她的臉部輪廓,不放過她臉上露出的任何表情,“怎麼?你要拒絕我!”
    “我有拒絕的權力嗎?”
    “你知道就好。”他勾起嘴角,“過來。”他想為她探探脈膊。
    李逍隻想讓他離自己遠一點,可她不敢暴露實力,手臂被他拉過去,他的指尖搭上脈膊。她忍住惡心,趕緊運氣凝神,讓真氣在體內到處亂竄。
    慕容恪終於放開了手指,發現她體力的真氣逆轉的愈發厲害,他想要將仇池的人召進府裏一趟,隻要陸暢還在他手上,便不怕仇池人在逍娘身上耍什麼花樣。
    夜色已深,慕容恪卻沒有走的意思,經過這段時日,李逍對他也算有些了解,他這個人心硬如鐵且軟硬不吃,但適時的示弱會讓他稍許退讓。
    “我乏了,需要休息,攝政王還有事嗎?”
    慕容恪沒吱聲也沒動,時間流逝,李逍悲哀地想難道要這樣枯坐到黎明嗎?!
    燭台上的蠟燭光閃了閃,慕容恪終於起身站了起來,“記住你的承諾,安心留在鯉園,孤暫時不動謝二。若你不聽話,景陽侯可保不了他。”
    李逍抬頭麵對他,她知道此時不能表示出一絲脆弱,他這人上位已久善於得寸進尺拿捏人心,若被他察覺軟弱便會被他吃的碴都不剩,“你威脅我?阿戡若是死了我也不會獨活,你以為我會怕嗎!”
    慕容恪心中湧出一股酸澀,他算是看明白自己在她心裏的份量。他出身便站在山巔,從來是別人的目光焦點,希望依附於他的女子趨之者騖,可惜他目空於頂,希望關注他的人卻視他為蛇蠍,避之惟恐不及。他一時沒控製住自己的情緒,被掐住脖頸的李逍因缺癢臉色從血紅變成醬紫,他終於放開了手。
    肺部被突然湧進的空氣灌滿,李逍咳的滿臉通紅,心內默道:“……瘋子……他是個瘋子……”
    據說氣急敗壞的攝政王當夜將奸汙他未婚妻的嫌疑人自皇宮內獄提到了刑部大堂。
    事後有人說攝政王用了刑,陸世子的慘叫聲徹夜在天牢回蕩,聽了叫人膽寒;也有人說攝政王對陸世子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陸世子最終徹底被感化,在攝政王麵前痛哭流涕,痛苦的悔過不能自己。
    可無論什麼版本,故事的最後都是攝政王原諒了陸世子,而陸暢也從兩頭搖擺的牆頭草變身攝政王的看門狗。
    事關慕容恪的點滴細節,驛館內的謝戡都不會錯過。為此他在為謝智拔毒的間隙特意去了趟景陽侯府,當麵告之慕容恪親自去天牢提審陸暢,並在天牢裏待了將近兩個時辰的消息。
    蕭琰如何不知謝戡此舉不過是在調撥離間,但攘外必先安內,他現在最大的敵人還是慕容恪。經謝戡提醒,蕭琰意識到陸暢可以不為自己所用,但絕不能為慕容恪所用,仇池既牽上狗繩,他必讓被牽上的狗繩再次解開。
    很快仇池王世子與攝政王未婚妻的私密段子便在大棘城內傳開,原先隻是小範圍,不出兩日,大棘城周邊都已傳得沸沸揚揚。此等皇家秘辛一傳十、十傳百,聞者仿佛親見一般,陸世子如何勾引,攝政王未婚妻如何半推半就,甚至有繪本賣出,相當圖文並茂。
    常度帶人搗毀了繪本作坊,可繪本在大棘城早已泛濫成災。
    慕容恪原想借機收攏一條看門狗,可眼下輿情洶湧,傳得佛佛揚揚,有傳到國外的跡象。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共戴天,他作為當事人,被架在火上,再無與陸暢苟且的餘地。
    不出幾日慕容恪與穆雅昕定親一事便在大棘城中傳開,這穆氏乃鮮卑門弟最高的八大望族之一,穆雅昕亦是左相拓跋鴻的外孫女。
    蕭琰想不到泰寧殿內出了那檔子事,左相依然願意與慕容恪結親,當真冥頑不靈,不可救藥。若非顧念拓跋鴻是三朝元老又一心為國,自己早會將其除去。但他不能眼看著拓跋鴻出手幫慕容恪拉攏權貴,不能讓原先站自己這方的人一個一個成了慕容恪的勢力。箭在弦上不能不發,蕭氏與慕容恪的爭鬥已經沒有退路,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退則萬劫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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