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大棘城  大棘城.27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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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吵嚷聲裏陸暢手中的羽箭擲出,聶五魁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看著那箭矢似乎偏了壺口方向……誰也沒想到,這一箭竟然投壺掛耳。
    場中有人呼哨,有人陰陽怪氣。陸暢取下遮眼的絲絹,相當興奮地轉身衝站著的符鵬嘻笑道:“符將軍得罪了,陸某憑運氣略勝一籌,不過有時運氣也是種實力,哈哈……”
    隻是他還未笑完,整個人就被符鵬一腳踹飛了出去,直飛入前方的小水窪中。旁人還未反應過來,聶五魁已衝上去從水窪裏撈人。
    符鵬撣了撣鞋麵上子虛烏有的灰,“蠢貨,這才是實力。”
    趁著湖邊嘈雜吸引一眾使臣和仆從的注意,蘭馨終於尋到機會與留在僻靜處的吳痕說上兩句話。可能她當日做的過火,吳痕不承認見過她,逼的急了,隻說他先前救過一個叫蘭珠的娘子,至於蘭馨娘子,從未見過何談相識。
    蘭馨知道自己傷了他,直說自己當時也是迫不得已,眼圈紅紅地請求他原諒。
    吳痕往後連退數步,保持與她之間的距離,“吳某隻是個普通人,娘子求不求得吳某原諒無關緊要。隻是相見即是緣份,吳某多說兩句,娘子當日是迫不得已,難道現在可以遵從心意?既然娘子是帶著目的前來,又何談讓吳某原諒,難道娘子想叫人再將我的腿打斷一次!”
    蘭馨被他懟的僵在當場,縱想辨駁兩句卻發現無言以對,一雙美目望著他泫然欲泣。
    吳痕本想離開,見她轉過頭,瘦削的肩膀不時抖動,於心不忍又道:“……娘子心有七竅,本不用我再多費唇舌……娘子既說被迫,為何不離開,你並非手無縛雞之力之人,有一身的本領,天地之大何處不能安身。”
    蘭馨濕了眼眶,“人非草木,公子救命之恩,相攜之情,蘭馨豈會忘懷……公子一片赤誠待我,終究是我辜負了公子。”
    “……任何事情都有代價,而受製於人的代價便是任人宰割,眼前的奢迷繁華雖好,卻不過是過眼雲煙……吳某言盡於此,娘子珍重。”
    聶五魁等仇池仆從將陸暢從水窪裏撈出來時,旁邊早沒了符鵬的身影,陸暢一肚子氣沒處撒隻能嗬斥自己手下沒用。侍者過來請其下去更衣,旁邊圍觀的眾人方逐漸散去。
    從牙帳出來的謝戡四處沒見到吳痕的身影,遠遠瞧見前邊圍了一堆人,打聽得知有人打賭輸了,他知道吳師弟不會去湊熱鬧,轉身往僻靜處走,果然一會便瞧見了從小樹林裏步出的吳痕。
    他開口喚吳師弟,其無甚反應,走過去站到吳痕麵前,發現吳師弟一臉落莫。
    吳痕被人攔路這才抬眸,像被喚回了思緒,他瞧見謝戡站在麵前有些擔憂地看向自己,他竟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人來。
    他看著謝戡,感覺有些難受無處敘說,開口喚了一句,“謝師兄……”
    謝戡不知自己不在的這一會發生了什麼,但他從吳痕的語氣裏感受到了委屈,雖然未知全貌卻也能大致猜了個七七八八,他認為有些傷口挑開來的好,上前輕拍吳痕肩膀直截了當問:“可是蘭馨娘子來找你了?”
    吳痕露出吃驚的表情,下一刻點了點頭。
    “那你的想法是什麼?”
    吳痕的眉頭皺起,“不是同路,終歸殊途……隻是……我心裏難受,我也不知為什麼!修習多年還是控製不了自己的心境……謝師兄,我是不是很沒用!”
    謝戡寬慰他道:“我們是人又不是神仙,總有困惑的時候,但這世上沒有越不過去的坎,爬不過的山,凡經曆過的皆為曆練,凡殺不死你的隻會讓你更強大。”
    吳痕抬眸,煥散的眼神漸漸凝聚,最後輕輕點了點頭。
    吳痕從謝師兄處獲知,與慕容恪的會談並不順利。其實謝戡今日本就沒指望與慕容恪的談判會一帆風順,慕容恪掌權過久,習慣性的自負和傲慢,不可能會被幾句不痛不癢的話打動或威脅,他來無非是探慕容恪的底,從而確定自己的下一步。
    當下謝戡同與會的使團隨員打了招呼,攜吳痕離開校場驅車前往九同裏。
    草地上無甚遮擋,一覽無餘,坐在主位上的慕容恪看著謝戡、吳痕步出校場坐上馬車,他聽著常度回稟二人回程的去處,沒立刻開口。
    常度等了一會,聽見王爺說:“讓她過來。”
    常度退下,稍頃身披淺色鬥篷的倩影出現在帳簾後。蘭馨悄無聲息地走近跪下行禮,“婢子蘭馨拜見王爺。”
    慕容恪未回頭,“聽說符鵬不喜歡你,你在那邊吃苦了。”
    蘭馨:“婢子三生有幸能為王爺辦事,不覺得苦。”
    慕容恪轉回頭,帳簾後低眉斂目的蘭馨身段婀娜麵容姣好,確實是個美人。可惜符鵬一早遇見過於驚豔的人,才致巫山滄海,目中再無顏色。
    蘭馨從腰帶裏取出一封絹帛遞過帳簾,慕容恪接過,拿在手上慢慢展開。
    慕容恪一目十行,手指尖輕敲憑幾扶手,“這信原不必你親自送來,既親自送來,必然有原因,你說吧,孤時間不多。”
    蘭馨再次跪伏拜倒,“王爺,婢子所求不多,隻求王爺他日攻克瀚海城之際,能助婢子從陸正疾手中救出舍弟。”
    慕容恪的眼風似刀一樣掃過,簾後的蘭馨感受到寒意瑟縮了一下,“孤都不知要取瀚海城,你知道?”
    蘭馨匍匐在地,“婢子不敢擅自揣測,然王爺鴻鵠之誌,宏韜緯略之才,放眼天下誰可爭鋒。”她心下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道:“秦王病重,氐族各部為爭王位必起紛爭,趁秦國無暇他顧之時恰是王爺拿下仇池的最好時機,婢子依形勢推斷雖無實據,然知王爺雄心壯誌,斷不會錯失良機,故此推測……婢子所言皆發自肺腑,望王爺明鑒。”
    慕容恪將絹帛置於案上,“你確實有幾分小聰明。”話鋒一轉,“但有時太聰明並不是件好事。”
    蘭馨再次跪伏於地,“王,王爺,婢子一心效衷王爺,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王爺以後會知道婢子所言不虛,婢子對您是有用的。”
    “你與昆侖派的吳痕如何認識?”
    蘭馨一驚,“婢,婢子在幽州與吳公子相識……”不知慕容恪知道多少,她斟酌道:“當日幽州發生爆炸,婢子被吳公子所救。”
    李逍將幽州攪得天翻地覆,使得鎮守幽州的符鵬被秦王罷權免職,這才惹得符鵬對她一直念念不忘。
    “你與那吳痕交情如何?”
    “婢子,婢子曾經有負於他,談不上有交情……”慕容恪的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扣在扶手上,敲擊聲扣的蘭馨一顆心突突地跳,“婢子,婢子曾與吳公子……與吳公子單獨相處月餘,對他也算了解。婢子……婢子可以勸吳公子歸順王爺。”在大棘城,攝政王金屋藏嬌已經不是秘密,她不知自己算的對不對,她算計的畢竟是慕容恪,鮮卑的最高掌權者。
    半晌沉默,“你果然很聰明。”
    蘭馨趴在地上,不敢抬頭,更不敢去瞧慕容恪的反應,直到許久帳簾那邊傳來,“去吧。”她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回實處。
    常度瞧著蘭馨離開,這才上前道:“王爺,屬下看這女子眼神活絡心有七竊,她的話不可讓人盡信。”
    慕容恪:“周旋於三家之間怎會是庸才,你去察一下她那個弟弟,在誰手裏?什麼情況?”
    “屬下這就去辦。”
    “在那之前,回去將府裏的籬笆紮好。”蘭馨說的話慕容恪未必盡信,或者說他對誰都不會全然相信,三姓家奴也好,雙麵間者也罷,皆可為他所用。蘭馨的消息佐證了秦國傳回的秘報,秦王符強的病情已病入膏肓,下任秦王花落誰家,他需要和符鵬好好聊一聊。
    校場內的列國使臣皆為慕容恪而來,但他這個主人出現的時間亦如蜻蜓點水一般,多數使臣不曾與其見麵更遑論與攝政王交談,眾人乘興而來掃興而去。
    這廂團聚會的暄囂尚未散盡,那邊傳出蕭太後要在宮中舉辦一場浩大的賞菊會,大棘城裏的名媛貴女皆被邀請,甚至連芙蓉園的張娘子等一幹花樓頭牌亦收到請柬。
    左相府的兩位千金是這次宴會當仁不讓的主角,蕭太後親自送了一封請柬至攝政王府,點名要請王府的李娘子前往赴宴。
    宮裏的內監來府上宣太後旨意。慕容恪將請柬隨意丟在案桌上,既不說去也不說不去,隻說有趣。
    內監小心道:“太後娘娘的意思,拓跋家的燕娘畢竟是王爺您的未婚妻,亦是王府日後的女主人,她想見李娘子並無不妥,且太後娘娘也說要見見這位李娘子……王府女眷終要入宮受封,難不成王爺想一直將李娘子藏起來,不讓她見人不成。”
    從來宴無好宴會無好會,蕭氏姐弟憋了半晌隻憋出這等不入流的手段?!試圖通過女子間的撚酸吃醋來影響他與左相府的結盟,慕容恪想他以前是否高看了蕭琰。
    內監說的口幹舌燥,慕容恪不為所動,回了一句李娘子身子不適不宜應酬將其打發。
    試圖通過宴會救出李逍的路徑行不通,眼見謝智身體一天比一天差,謝戡必須另行他圖。張蓉蓉有心替他分憂,毛遂自薦前往攝政王府與李逍互通有無。
    謝戡卻覺不妥否定了她的想法,一來張娘子去見李逍缺少理由,邏輯不能自洽,易讓慕容恪警覺;二來芙蓉園目前被幾家盯著,處境微妙,不便讓張娘子再度涉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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