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大棘城 大棘城.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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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我出去嗎?”
想啊,你滾出去別來煩我最好。
見她沉默,慕容恪也不以為忤,用指尖敲敲棋盤,示意她落子,“我留下來為你療傷。”
自上次慕容恪見過她被內力反噬的痛苦之後,接連為她輸送內力療傷半月有餘,金針雖未盡數逼出體外,行動卻已無大礙。
但她在慕容恪麵前不動聲色,在他為自己療傷時,她故意讓真氣橫衝直撞四處亂走,一趟下來慕容恪每每衣裳盡濕。
紅綃有意無意對她表露過,攝政王生性冷情,從不對人假以顏色,耗費內力救她這個不相幹之人實屬罕見,可見她在王爺心裏不一般,勿要辜負。
這話讓她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慕容恪要把自己打造成癡情人設,可惜他的冷情根本不能融化她,她是雪域之地長出的花,兩塊冰怎麼可能擦得出火花。
“我身體已好了許多,不用王爺再耗費內力為我療傷,您有事盡管去忙。”
慕容恪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她的肌膚雪一般瑩白,襯的他膚色深了許多。一深一淺一大一小兩隻手,他將手指覆在她脈門之上,好一會後仍沒放開,直到她掙紮。
見她掙紮他並沒立刻放開,似乎對她的手腕很是滿意,用拇指輕輕摩挲手腕內側細膩的肌膚。
她渾身的雞皮疙瘩一瞬間又冒了出來,用力後終於從他手中抽出自己手腕,藏在身後用衣袖拚命地擦。
慕容恪問:“你很怕我嗎?”
她豪不示弱地反問:“你希望我怕你嗎?”
他笑了起來,慕容恪很少笑,有婢女私下表示王爺不會笑,可她卻見了三次。他笑起來中和了他麵容中的陰鷙冷戾,教人看了順眼許多。
慕容恪垂下眼睛,嘴角的笑意還沒散,在她落子後又放下一子,“你這樣很好。”
她強忍著沒翻白眼,“我也覺得這樣很好。”她一直如此,可不是為他。
油燈燈心燒殘,落下來時爆出了朵燈花,窗外的秋蟬許久才叫幾聲,已然沒了後勁。遠處傳來的聲音將這夜的寂靜驅散,李逍落子的手頓了頓,她望向對麵的慕容恪,問:“你不出去看看?”
慕容恪不喜人打擾,此時屋裏無人侍侯,放在他身邊的油燈熄了一邊也無人點亮,他的臉被半側油燈映的半明半滅,墨黑的眸子與黑暗融為一體,令人看不出半點情緒,“這裏是我的地盤,不管發生什麼都翻不了天!”看向對麵的李逍,“你是不是很期待?”
她抬眸,不解他為何這麼說,難道暗地裏咒他倒黴被他知曉?知道便知道了,她回:“期待什麼?與我可不相幹。”定是他平日壞事做多了,才會有人夜襲王府。
“不相幹嗎?!”
他話裏的意味深長讓她的心如那落燈花般一跳,難道……難道……是阿戡來了?!慕容恪的篤定讓她擔心,他可是布置好了陷阱隻等著人來?落子時有些心神不寧,猶豫不定。
慕容恪冷眼旁觀,她臉上的細微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她再次落錯了子,將江山拱手相讓,他忍受不了她犯這種低級錯誤,將棋子擲入玉質的棋罐,發出一聲輕響。
李逍回過神,看棋盤上他局勢大好,奇怪道:“你怎麼不下啦?”
作為鮮卑這樣一個大國的實際掌權者,他一向是冷靜的,情緒穩定的,但他今夜卻被李逍無意表露出的態度刺激的心裏起了微瀾,他的心意難道是鏡中月、水中花,終究一場空求不得?他怎能甘心,他從沒向命運低過頭,這次也不會。
見他起身,李逍暗自欣喜,今日的功課總算結束,沒想到他傾身過來,離得過近她不得不往後仰,後背直接越過憑幾低矮的椅背。
他的眼中似有寒芒閃過,好在他沒再壓下身來,而是緩緩站直。她鬆了口氣,下一瞬他突然將她整個人從憑幾上拉起。她及時踏出一步才沒一頭被拉的撞進他懷裏。
“你既然沒心思下棋,就隨孤去看熱鬧,甕中捉鱉的熱鬧。”
他這是惱了,也不知哪裏惹到了他,沒頭沒腦,當然她不在意他惱,他最好能被她氣死。
李逍被他強拉著出了屋,裹挾著來到院裏不由吃了一驚,慕容恪織就了好大一張網,隻等闖進府裏的人自已撞進來。此時此刻她希望來的是阿戡又不希望是他,以慕容恪的行事風格,即便阿戡是晉使今日也走不出這裏。
她心緒紛亂胡思亂想,慕容恪將她在山頂上的涼亭中安置下來也沒注意。
涼亭地勢較高視線開闊,大半個王府盡入眼底。李逍這才發現來闖進府裏的不隻一兩人,她數了數,被王府侍衛圍著的便有三處,這是什麼情況?
李逍沒有看錯,今夜闖入王府的確實不隻一路,三路人馬從不同地點闖入王府,這出乎了慕容恪的意料,也讓布置好的兵力因分兵而未能合圍,致使闖府的人越過重重陷阱蹦嗒這麼久。
慕容恪命人點燈,山頂涼亭一下亮如白晝,在漆黑的夜裏仿若指路的燈塔,吸引飛蛾不吝焚身的火炬。
李逍此時亦明白過來,慕容恪這是在用她為餌,吸引今夜闖入王府的人過來自投羅網,這涼亭下肯定藏著厲害的殺著。她想起身離開,慕容恪卻伸手止住她站起,她眼看著自己被他用力地一寸一寸壓回到憑幾裏去。
她示弱,“我困了,想回去休息。”
慕容恪眼裏閃過玩味的光,伸出食指放在她的唇上,對她道:“稍安勿躁。”
小紅樓那夜後,謝戡很大把握斷定李逍陷在王府裏,他帶著張蓉蓉提供的地圖與吳痕打算夜探前進巷。借著星光,仗著輿圖加持二人鬼魅一般翻過院牆,從草地繞過池塘,僻開巡視的禦林軍來到最有可能藏人的院落群。為節省時間他二人一左一右,快速地穿梭於各處院落,在二人剛搜完一處小院,聽到附近草叢裏發出機括的聲響,然後是一記悶聲。
機括上係著銅鈴鐺,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裏異常尖銳。二人互視一眼,難道今夜闖入王府的不隻他們倆。
王府禦林軍瞬時湧出,火把將整片草地照亮。
謝戡隻瞧了一眼,便發現陷在機關中的不是符鵬還能是誰,盡管他全身捂的嚴實,隻露出一雙眼睛,可謝戡還是認出了他。
這符鵬還真是賊心不死,不過有他吸引禦林軍火力豈不是正好,所以不能讓他立刻被擒,他得幫一幫,與吳痕打個手勢示意他繼續找。
吳痕點頭,運起輕功越過牆頭飛身上了另一處屋頂,轉瞬消失在屋脊之後。
謝戡不時變換著方向,用弩箭解決掉最先趕來的禦林軍。奔跑中的禦林軍突然倒地不起,緊隨其後的軍士知道有情況,齊齊臥倒,再後麵的則選擇從兩翼樹林迂回包抄。
謝戡瞧陷阱中的符鵬將大網撕開道口子,心道再幫下去就讓他給跑了,遂從藏身處離開。
吳痕輕功出自昆侖派,自然是好的,他一路悄然進屋出屋未驚動他人,不想在剛踏進一間偏房與突然起夜的侍婢撞了個正著。
小侍婢睡眼惺鬆,瞧見他後瞪成銅鈴,大張著嘴。
吳痕立馬上前用手捂住,可不能讓她叫出聲。
下一刻小侍婢還在掙紮,張嘴咬了他一口。吳痕吃疼隻得鬆手,不待小侍婢叫出聲,他的手刀便落在她後頸處。人立刻暈了,他這才長籲了口氣,將人放回床榻掩門而出。
才出房門,院裏一道人影從他麵前飛速掠過,他愣在原地,那人翻上院牆回頭看了他一眼。下一刻院外雜遝的腳步聲傳來,原來是追至的禦林軍,火把的光亮蜿蜒而來。
他頭還未回正,腦後有物體劃破空氣的聲音,他猛地向前一步踏在柱上,倒翻一圈落地,牆頭那人已沒了蹤跡,而擦著他身體紮入木柱上的物體兀自顫動,月光下他看清那是枚六棱鏢。
他的心一下揪了起來,望著那枚六棱鏢有片刻的失神,可禦林軍不給他停頓的機會,轉瞬將小院圍住將院門封死。
“吳師弟,上來。”
吳痕聽見有人叫自己方回過神來,再看形勢已然不妙。
屋頂的謝戡射出弩箭,禦林軍弓箭手剛擺好的隊型叫他生生給打的東倒西歪。吳痕便趁他們重新搭箭的那一會功夫從柱上拔下六棱鏢飛躍上屋頂,手中皮鞭接著揮出,卷住另一邊院落裏的大樹,伸手拉住謝戡蕩了下去。身後無數羽箭射落在屋頂瓦片上發出密集的鐺鐺聲響。
山坡上涼亭裏,慕容恪接過從人取來的紅絲絨鬥篷,展開披在李逍肩上,用手攏了攏她肩,“入秋了,別著涼。”
穴道被製不能動彈的李逍看亦不看他,若真的關心她,又怎會以她為餌,生怕別人看不見,給她披上鮮豔的紅色,但被封了啞穴她無法出聲,她用口形無聲地讓他滾遠一些。
她的反應換來慕容恪不以為意的輕笑,她以為自己張牙舞爪,於他看來不過孩子氣,小鬧飴情也算有趣。
李逍卻認為他分裂的人格裏有喜歡淩虐的本性,嘴上不說什麼,下手卻不會容情,或者他表現的越是冷靜下手越不姑息。今日種種反應表明他想要抓活的,隻是他拿到人會怎麼做或者要做什麼,她光想想就覺得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