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鈴州 鈴州.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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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石磊擔心,又怕被慕容恪的人盯上,李逍請謝智跑一趟腿,去流民處報個平安。
謝智將馬車停在莊園門前,她跟在謝戡身後下了車,高高的門楣上麵寫著胡家莊園四個鎦金大字,看著古樸質感有些年頭。
二人拾級進門,遇上有人急急從門裏躥出,若非謝戡眼疾手快,那人差點與東張西望的李逍撞個滿懷。
“白虹師兄,你這是要去哪?”
“小師弟你可回來了,大師兄受了傷,才剛吐了血。”
謝戡驚訝,“被何人所傷?”
白虹皺眉搖了搖頭,“說來奇怪,大師兄並未與人交手,午飯時他還好好的,吃完飯說有些不適,回房休息,再然後開始吐血昏迷。我現下懵得很,趕緊去醫館請大夫。”
李逍聽這症狀與七月雪倒有七、八相似,開口相詢,“大師兄可有什麼舊疾?”
白虹這才注意到謝戡身後的娘子,猶疑問:“小師弟,這位是?”
謝戡如實回道:“這是李逍,大師伯李毅的獨女。這是我二師兄,白虹道長。”
李逍揖禮,“見過白虹師兄。”
“大師伯?”白虹眼睛瞪得老大,“你是李師伯的女兒?”
李逍點頭,謝戡回道:“李逍對歧黃之術頗有研究,白師兄可先領她去為大師兄診脈,我去醫館請大夫。”
白虹半信半疑,但仍領著李逍進了大師兄的廂房。
大師兄麵色蒼白如紙,雙眼緊閉。李逍搭脈後,眉頭越皺越緊。
白虹的心也隨著她的眉頭越收越緊,“李師妹,大師兄情況如何?”
“大師兄的脈象像是受了很重的內傷,但白虹師兄才也說大師兄近來並未與人動手,所以他是中了毒。”白真的脈象與羌王相似,但情狀比當時羌王還要凶險,顯然下毒者投的劑量更大,想一擊斃命。
“中毒?什麼毒如此古怪,我們師兄弟探脈竟無一人識出?”
“此毒稀少,我也是最近才知。此毒名為“七月雪”,據說中毒者症狀恰似重傷不愈,日日嘔血,曆經七日痛苦才能身亡。
“還有這種毒藥,當真聞所未聞……李師妹既見過此毒,可知解法?!”
李逍點頭,“天下能醫此毒者寥寥,幸而我會。”
白虹本隨口一問,聞言不由大喜,“果然上蒼送李師妹前來必有寓意,太好,太好了!師妹惹治好大師兄便是青城派的恩人,請受白虹一拜。”對著李逍深深一揖。
雖然同輩但白虹比她大了十多歲,如何能受他的禮,李逍忙不迭將人扶起,“白虹師兄不用這麼客氣,都是一家人,我定會盡心盡力。隻是現在還不能解毒,因為解此毒的一味藥引在羌王身上用去大半,留下的藥引不足以解大師兄身上的毒,冒然施救恐讓大師兄立遭毒噬。”
白虹方升起的信心又落了下來,皺眉問:“那如何是好?師妹這藥引中含哪些藥材?可好配製?”
李逍想了想,從懷中取去墨長老給的醫冊不住翻看,當真書到用時方恨少。
白虹見此信心又往下落了半截。
“有一味藥確實難配……”李逍看出白虹眼中明顯的絕望,“不過師兄不用擔心,青城派的內功至剛至陽,可由師兄弟們輪流將內力輸入大師兄體內,護住他心脈,可延緩毒性發展。”當初謝戡為羌王輸入內力為他爭取時間,也使毒性沒有大範圍滲透髒腑,從而為她救下羌王創造了條件。所以嚴格說來,救下羌王非她和吳痕,裏麵也有謝戡的功勞。
白虹猶豫了一下,“……李師妹是自己人,我也不瞞你,能用逸心經為人渡氣的在青城派中除一、兩位師叔祖,師尊及幾位師叔外,平輩中隻有大師兄和四師弟能夠做到。現下大師兄毒發,四師弟又在青城遠水解不得近火,這如何是好!”
看來他還不知道謝戡的內力已能為人渡氣,隻是謝戡為何不說,她要告訴白虹嗎?
說話的功夫,謝戡已領著大夫進了門。
大夫既然請來,說不定醫術高超能出現奇跡,白虹等人挨在床邊緊張地等候。
大夫以指搭脈,探了再探,半晌後表示患者受了重傷,開個疏經活絡的方子好生將養。
白虹當即表示大師兄月餘時日連與人口角都不曾,何來受的重傷。
聞言大夫眉頭深深皺起,坐下又以指搭脈半晌,終於連道奇怪奇怪,若沒受傷,何以內髒受損如此,直呼此病怪異,自己從沒見過。
另一邊李逍將謝戡拉至無人一角,將與白虹對話低聲複述。謝戡聽後未有遲疑,“我來為大師兄渡氣。”
李逍心道果然自己想多了,謝戡這人看著冷傲,實則熱忱。
謝戡當即脫下鞋履上榻為大師兄運功,李逍則接過白虹遞來的紙筆,唰唰唰寫滿一張,“麻煩白虹師兄將這些藥趕緊抓來,越快越好,缺的那一味藥引我來想辦法。”
在中原根本尋不到藥引,李逍試著用相近藥性的藥材來代替,可結果卻是差強人意,解毒救人差之毫厘謬之千裏,她不敢也不能拿白真大師兄的性命來試。就在她鎖在房內為藥引一籌莫展之際,謝戡找來最重要的那味藥引——昆侖冰蓮。
看著謝戡手中木匣裏躺著的冰蓮,李逍從蒲團上一躍而起,驚喜道:“你怎麼找到的?”
“秦侯給的!”
“秦侯?他怎麼會有冰蓮花?這不是有錢便能得到的?”不怪李逍奇怪,昆侖冰蓮因為稀少所以珍貴。因它生長環境惡劣,幼株並不能完全存活,活下來的苗株需經過十年慢長的蟄伏才能長成開花,而開花隻有短短五天,所以從發現一株冰蓮到等它開花,都需極慢長的等待和緣法,且這種花多長在懸崖峭壁之巔,極難被采摘。
“秦侯說是二十年前武林大會在鈴州召開,一位路過的仙子為感謝當時的秦侯幫助,從而贈給他叔叔老秦侯秦朝賜的,他們都知冰蓮珍貴但尋常卻無甚能用到,與其放在庫房裏落灰不如拿出來救人。”
李逍哦一聲,昆侖冰蓮生長在昆侖虛山巔,秦侯口中的那位仙子是否與昆侖派有什麼淵源!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為羌王解毒的經驗,李逍對七月雪的毒性已然了解,用藥的劑量更加精準,下針的手法也愈加熟練,施針後白真大師兄感覺胸口鬆快了許多。
白虹對她的醫術從懷疑到佩服不過一個下午,鈴州城裏的大夫請了個遍,不是推辭就是胡說一氣,本想著死馬當真活馬醫,不想確有效果,對著李逍恭恭敬敬揖了一禮,“甘羅十二為相,項橐七歲為孔子師,自古英雄出少年,李師妹確實醫術高明。先前貧道心內孤疑,有出語無狀之處還請師妹原諒,多謝李師妹。”
李逍累得渾身虛脫,想上前去扶白虹身體不由晃了一晃。謝戡眼疾手快上去扶住,她才不至腿軟倒地。
她向一臉擔心的白虹搖手表示無事,“多耗了些體力,休息一會便好。”
謝戡卻知她內傷尚未全愈,如今又損耗精力,道聲得罪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二師兄,我先帶她下去休息,然後出去抓藥。”
“不用不用,我去抓藥,你好好照顧她。”
謝戡親見解毒如此耗費施救者內力,一來愧疚二來擔心,將李逍送回房後遂將人扶好盤膝打座,為李逍渡氣紓緩。
運行一個大周天後,李逍頹勢盡去精神也恢複過來,她這才知道原來幽州城所受內傷痊愈之快亦是謝戡為自已渡氣療傷的緣故。可恨這家夥事後什麼也不說,被她搶白卻閉口不提……
因李逍要為白真施針解毒,便暫時棲在山莊裏。青城派來鈴州的弟子統共二十餘人,人數雖不少卻大多寡言,盡管他們對李逍心存感激有心親近,但男女有別並沒什麼共同話題。日常她大多時間在打坐調息,有空時也拉著謝戡對奕兩局,與謝戡相處越久她越發現他的冷淡疏離隻針對外人。
謝智告訴她,這些時日裏公子領著他數次登門拜訪刺史府,勸告秦侯流民們長期遊蕩不利治理。秦侯不想失去民心,官中軍糧雖不能動用,他用自己私蓄購買轄內富戶們手中的囤糧給流民果腹,“這不人手不夠,幾日忙著施粥賑濟,搬糧食搬的……”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身體,“差點把我這小腰給累折了。”
李逍不太信,“秦侯的行為與日前視流民為無物的行徑可不像一個人?”
“公子說倒非秦侯心狠,實是國內門閥之爭鬧的。”
“怎麼講?”
“我們晉國現大體分為兩派,一派以潁川庾氏為首,庚辛身為太宰把持朝政多年,其女為晉帝發妻當朝皇後,族中兄弟皆為朝中顯貴,庚氏的勢力範圍遍布國內盤根錯節;另一派以譙國桓源為首,桓氏雖不似庚氏原為頂級門閥,但仗著軍功卓著,桓源被封大司馬,位列三公,他的女兒也嫁給了晉帝,外孫更是聰穎,有望問鼎儲君之位。這兩派一方是老牌世族,一方是新貴,利益不同、政見不一又各有擁躉,便形成涇渭分明,分庭抗禮之勢。”
李逍頭暈,“鈴州的流民與庚氏、桓氏有何相幹?”
“簡單說對一方有利的事另一方就要掣肘,對一方有害另一方愈發落井下石。幽州城破失地千裏,顯然身為大司馬的桓源失職,庚氏認為這是個削弱並整垮桓氏的機會,所以才壓著奏書不許州官開倉賑濟。”
“這不是混賬嗎!因一已私利置萬千生靈於不顧,這種人如何配忝居高位?”
謝智:“逍姐久居國外,不了解這裏麵的彎彎繞很正常。不說這些沉重的話題,這幾日那個叫石磊的少年總向我打聽你,我告之你一切安好他才放心。他說要參軍,可年紀不夠被刷了下來,百長允他明年一定收他。”
想起瘦小的石磊,李逍不由詫異,“他才多大要去參軍?”
“十四歲了,看著很小是吧,營養不夠長得偏小了些。十五歲便能在守軍後備役裏服役,滿十八歲便能上戰場殺敵。”
石磊那孩子看上去不過十一、二歲的模樣,不曾想已經十四。他一直希望能重歸故裏當他的農民,如今他想參軍上陣殺敵,對他而言也不知好還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