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誰也沒有再說話，隻有峻王子偶爾會出於禮貌問雲絲瑤要不要喝水或吃點東西。中午的時候，他們在一處山穀中用午餐。
    午餐過後，趁著馬兒們休息的時候，雲絲瑤拉著靄在周圍散步。
    “關於他們的計劃，你應該早就留意到了吧？”她問。
    靄沒有否認，說：“昨晚倫小姐確實去找過哲凜幾次。”
    雲絲瑤停下腳步，質問他說：“為什麼不阻止她或者告訴我？”
    “我們都阻止不了。”靄搖頭冷漠地說：“敖佑最大的籌碼是她的妹妹們，但她們也是他最大的弱點。峻王子隻是看出並利用了這一點而已。”
    “為什麼阻止不了？我可以去勸說敖倫——”
    “他想做的事，自然早已想好了萬全的計策，即使你阻止，他也會有對策。”靄打斷她的話說：“況且，這可能並不是他唯一的計劃，他可能還有計劃二計劃三……即使我們阻止了這個，也阻止不了其它的。”
    雲絲瑤看著靄，感覺他有些焦躁。於是她換了個話題，問：“可是這樣做對他到底有什麼好處？”
    “他隻是在警告敖佑。如果敖佑足夠聰明，現在應該馬上表示臣服。不過我想，他並沒有這麼聰明。”說到這裏，靄冷笑了起來。
    “沒想到竟然利用這麼小的女孩子，簡直太殘酷了。”雲絲瑤歎息說：“這種粗糙的伎倆，連我都可以看穿——”
    “確實，必須要足夠粗糙，才像是雙胞胎想出的計劃。”靄冷笑著說，“因為足夠粗糙，一般人才不會懷疑到他。你想那些不知道昨晚哲凜和雙胞胎接觸過的人會怎麼想？”
    雲絲瑤恍然大悟，感歎說：“原來在這粗糙的計劃背後，是他智慧的算計。”
    “這就是他的行事風格。”靄冷冷地說。
    雲絲瑤輕歎一聲，沒再說話。他們沉默著在山間走了一會兒，之後雲絲瑤說：“從昨天開始，我覺得你變了。你似乎變得比以前更加冷酷了。”
    “對不起。”靄用低沉的聲音說：“我不喜歡洛城，也不希望跟那些人有什麼瓜葛。”
    “那些人？是指敖氏一家嗎？為什麼？”雲絲瑤驚訝地問：“敖佑是一個很有氣度很有膽識的城主，不是嗎？你也稱讚過他的才智吧？”
    靄沉著臉，沒有說話。
    雲絲瑤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哦，對了，你是敖氏本家的宗主吧？那你和敖侑是什麼關係？”
    靄神情黯然地看著雲絲瑤，似乎是在考慮要不要告訴她一切，隨後他說：“我原來也姓敖，我的父親，也曾經做過洛城城主。”
    “後來呢？”雲絲瑤關切地問，似乎猜到了發生在他身上的不幸。
    “敖佑的父親是我祖父的兄長的長孫，也就是我的遠房表兄。有一天晚上，他為了奪取城主之位，雇凶襲擊了我的家。按照祖製，如果我全家被殺，那麼城主之位便會傳給我這一輩的敖氏的輩分最長者——也就是敖佑的父親。被襲擊的那天晚上，因為最早聽到響動，我得以從後院的洞中逃出。但是我的父母親人，以及家裏的下人們，全部被殺。而我的家，也在火海中化為一片灰燼。那夜逃脫後，為了自保，我一直隱姓埋名，過了幾年流浪逃亡的生活，之後參加了峻王子的英才會，並借此得以到王宮謀職。先王很賞識我，後來提拔我為禁軍統領兼政事參議——這是一個不小的官職，可以時刻跟在先王身邊並具有議政的權力。我想這樣我總可以報仇了，沒想到我那叔父卻在幾年前就已瘋癲，並在不久前去世了。於是我就把複仇的對象鎖定為敖佑，但是很不幸的，我發現他正直到令我的複仇顯得很卑微——他甚至在發現了自己父親的卑鄙後，發動政變推翻了他，把他軟禁起來，由自己來做洛城城主。”
    “有仇無法報，這便是你的悲哀……”雲絲瑤悲哀地說，隨後她又問：“可是你怎麼知道那場悲劇是你叔父策劃的？”
    “這也是我後來才調查出來的。”靄悲涼地說。
    雲絲瑤無奈歎息，感慨說：“放下了仇恨，卻不甘心。”
    沒想到靄卻搖了搖頭，說：“有些仇恨，是永遠都不可能放下的。我不僅放不下仇恨，而且不甘心。”
    雲絲瑤咬著嘴唇，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我們去馬車那邊吧。”靄說著轉身。
    雲絲瑤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說：“你曾經跟我說過，素憬太傻，讓仇恨禁錮了自己。其實你是最了解他的心情的人吧？你很清楚，他隻能選擇這條路，而且這條路隻會讓他走向毀滅。雖然他也知道這些，但他還是必須這樣走下去。你之所以理解他，是因為同樣的，你也有自己不得不報的仇恨。但你和他還有一點根本的不同，那就是你們的境遇相差很大。相比較而言，你似乎更幸運些吧——雖然可能要承受永遠的心靈的煎熬，但是你已經不會再因為仇恨而失去更多了。”
    “不，我已經失去了，因為我沒有阻止今天這件事情的發生。就像是我加害了那對雙胞胎一樣不是嗎？你說得對，放任這件事情發生的我也有責任。”
    沒想到靄也會有無助的表情。雲絲瑤立刻說：“不——不是的，我當時說這句話並不是針對你。”
    靄苦笑了一下，沒再說什麼。
    雲絲瑤安慰他說：“我理解你，靄。而且，如果我是那對雙胞胎或者敖家的任何一個人，我都會原諒你的。”
    靄看著她，像郡大人一樣輕拍了一下她的頭，以她從未聽過的溫柔語氣說：“絲瑤也變得成熟了。”這是他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溫柔地令她心跳加速。
    “人生在世，總有很多不得不做的事，也有很多不得不放棄去做的事。我們就是被這些事情束縛著，永遠也看不開。絲瑤，希望你能比我們做得更好。”靄充滿期待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