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塔之巔篇 卷七 冥藍之君 第055章 南門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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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宮南門,是王宮最堅固的一道宮門,建得如同城門一般高大,門樓也如城樓碉堡般堅不可摧。它是這場權力爭奪戰最激烈的戰場。對陣的雙方將領,是南門城衛軍長筲黔與黧家老臣艮吾。
此刻宮門緊閉。門樓上,是密集的弓箭手和拋石機,箭石如雨下;宮門下,是踩踏著戰友屍體強攻的兵士,他們有的托著巨大的木錘強攻宮門,有的架著狹長的雲梯攀越城牆。已經有幾架雲梯被架上了牆頭,不少士兵爬了上去,但絕大多數都被守城的士兵用刀劍砍傷,從高聳的宮牆上摔了下來。
艮吾坐在戰車裏,指揮著黧氏的軍隊。雖然隻有幾千人,但身經百戰的他認為攻下南門並非難事——因為強攻僅半個時辰,宮門就已經裂開了一條縫隙;而且通過雲梯進入門樓的士兵也漸漸多了。在他看來,攻陷王宮隻是時間問題了。現在唯一令他擔心的,是黧鷙似乎在宮裏耽擱太久了。
這時,年輕的副官突然跑到他的車騎前,絕望地對他喊道:“艮大人,不好了!後方突然出現了一支軍隊,是——是冥藍軍!”
“什麼?這不可能!”這是最不可能的情況。艮吾站起來向後眺望,不遠處藍黑色的旗幟映入眼簾,中間那個篆體的“旻”字在風中傲慢地招搖著。
艮吾皺起了眉頭。冥藍軍,這是一支令西塔國所有人聞之喪膽的軍隊。三年前,就是這支軍隊,血洗蒼巴,兩萬多人命喪九泉。如今,這支軍隊如鬼魅般神秘閃現,難道黧氏注定要在這裏一敗塗地嗎?不,不僅如此,自己麾下的七千人,都會在這裏變為冤魂吧?民間傳說,冥藍軍所到之處,寸草不生。他們會屠盡一切,讓人間成為地獄。
艮吾搖了搖頭,他知道自己不能這麼想。即使對手是曾經無數次以少勝多從未經曆過失敗的軍隊,即使曾經從未與其交過手,不知其組成也不知其人數,也一定會有戰勝它的方法。於是艮吾故作鎮定地說:“不可能是歆藍,他現在應該在邊境。如果他不在邊境,我們西塔國的國門豈不是沒人把守了嗎?”
然而副官卻顫抖著說:“是歆藍,我看清楚了。看到他後,很多人都嚇跑了。大人,我們打不過他吧?那可是冥藍軍,血洗蒼巴兩萬精兵的冥藍軍啊!”
“這種時候,怎麼能這麼說!”說著,艮吾生氣地拔出劍,砍下了副官的首級。年過六旬的他站在戰車上,舉起帶血的寶劍高聲喊道:“擾亂軍心者,斬!逃跑者,斬!前三營攻南門,後三營守住後方,中間四營擺好陣型待命!”
“是!”幾個傳令官領命離開了。
看著已方陣型有序變化,艮吾緊鎖的眉頭放鬆了些。作為黧鷙的軍事老師之一,雖然在軍事天分上與黧鷙相去甚遠,但身經百戰的他還是有自信能夠應付眼前的局麵的。不過問題的關鍵是,歆藍到底帶回了多少人馬?他粗略地計算了一下,應該不到二千人。這樣的話,或許還有取勝的可能——但這肯定是要付出慘重的代價的。現在隻能寄希望於黧鷙了,希望他能快點回來,想出更好的製勝之道。
過了一會兒,三營的傳令官跑到他的戰車前說:“艮大人,城頭的衛兵突然多起來了,好像是其它幾個城門的守衛都過來了!敵人開始放火箭了,前三營損傷慘重,請求支援。”
“四營調去!”艮吾部署道。
“是!”一個傳令官領命而去。
“站在城頭的那個白衣人是誰?”看到城頭上突然多了一個穿白衣的男子在指揮著什麼,艮吾問道。
三營的傳令官看過去,懷疑地搖了搖頭。雖然他們都已想到那個人應該就是珺大人,但是作為文臣的他來到戰場上,還是有些令人不可置信的。隻見那白衣人從容地將兩卷巨型長幅的一端固定在城牆上,然後將長幅從城頭放開,卷幅瞬間展開,上麵用朱砂寫著八個大字:逃者無罪,抵抗者死。
艮吾輕笑道:“在這裏作戰的士兵,有幾個識字?文臣就是文臣——”
然而他的話音還未落,敵方陣營就突然傳來了震天動地的喊聲:“逃者無罪,抵抗者死!逃者無罪,抵抗者死!逃者無罪,抵抗者死……”
進攻變得遲緩了,很多人扔下了兵器,四散逃去。
艮吾生氣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馬車,喊道:“給我衝!逃跑者斬!五營也去支援南門的進攻!”
“是!”身邊的又一個傳令官領命而去。
正在這時,後方突然傳來了震天的喊殺聲。艮吾向後望去,歆藍的軍隊在瞬間已多了幾倍,看那陣勢,至少有五六千人。
“怎麼可能?”艮吾喃喃自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敵人的喊殺聲震耳欲聾,更多的人丟下兵器逃走了。艮吾看著眼前的形勢,不由得頹然坐在了馬車上。看來大勢已去。然而隨即他又恢複了精神,作為一軍的統帥,不到最後關頭,怎麼能喪失鬥誌?雖然已經很難取勝了,但至少還可以保留部分實力,等黧鷙回來,和他一起逃回邊境,想辦法東山再起。
“少主啊,請你快點回來吧……”艮吾看著遠處潰散的軍隊,在心中反複默念著。然後下達了最後的命令:“六營七營,支援後方,對抗冥藍軍!”
“是!”又一個傳令官領命離去。
看到三營的副官還沒走,他問道:“你怎麼還不回前線去?”
那副官低頭想了一下,說:“大人,看現在的形勢,請您考慮一下自己的安危,先去避難吧?”
“混蛋,你這是什麼話?快回去!黧大人回來後,我們很快就會反敗為勝!”艮吾堅持說道。
然而此時,就連那個小小的三營副官也看得出來,他們已經必敗無疑——精心布下陣營已經徹底混亂,敵人的喊殺聲震天,派下去的傳令官一個也沒有回來,到處都是棄甲逃亡的士兵。
“殺了這個老頭,或許我們還能得到封賞!”不知誰突然喊了一聲,無數雙被鮮血染紅的眼睛看向艮吾。
“對,殺了他!這個老頭和叛賊黧鷙一樣,從來沒把我們當人看!”有人應和道。
“現在那個叛賊黧鷙,肯定早就夾著尾巴逃跑了,扔下我們在這裏為他拚命!”另一個聲音響起。
“我二哥去前八月死在了戰場上,都是他們這些人指揮不力!”有人火上澆油。
“對,對,我兄弟也是!”
“殺了他!”
“殺了他!”
……
形勢已經徹底改變了。幾十人圍住了艮吾的戰車,隨時準備將他大卸八塊,他已經逃不掉了。看著眼前這副光景,艮吾竟然自嘲般地笑了起來。
“你們都瘋了嗎?”小小的三營副官突然跳上了艮吾的馬車,擋在了他的麵前,對著那些滿眼血腥的人喊道:“今天逃跑的都是沒有骨氣的人,想要封賞的都是貪財的小人!我們當士兵的死在戰場上,那是為國捐軀,跟主將有什麼關係!”
戰車下的喧囂停息了片刻,有幾個人扔下兵器離開了。
“沒用的,逃吧……”艮吾在他身後輕聲說道,然後將他推下了馬車。
“殺了那個老頭,他把我們都變成了叛軍!”又有人喊道。
“殺了他!”這個聲音再次響起,然後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艮吾看著將自己團團圍住的己方兵士,頹然一笑,從容地拔出佩刀,冷冷地說:“今日我艮吾戰敗於此,死不受辱!”說罷,吻頸自盡。
“殺了那個趨炎附勢的小子!”又有人喊道。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應和聲再次響起。
三營的副官剛站起來,便被十幾個雙眼充血的戰友圍住了。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冰冷的刀鋒已經貫穿了他的身體……
可憐無數人戰死的南門之戰,最終真的演變成了一出沒有人喝彩的鬧劇。
歆藍從容地騎在馬上,微微歎息,揮了揮手。大軍布陣向前,逐漸將仍在負隅頑抗的極少數黧氏軍隊包圍了起來。歆藍看著他們,縱馬向前,高聲喊道:“降者可饒你不死,準你回鄉!”
沒有人放下兵器,更有甚者,將一柄長刀扔向了歆藍。
歆藍縱馬躲開了襲擊。他聽著那些不絕於耳的咒罵聲,喃喃自語說:“你們都是有骨氣的人,不過,如果是陛下的話,應該不會留下一個活口吧?那麼,我也無能為力了。”
“殺!”歆藍最終無奈地說。
聽到他的命令,無數手持鋒利刀劍的兵士輪番上前,開始砍殺那剩餘的十幾個鎧甲鬆散、疲憊不堪的黧家士兵。終於,在不久之後,最後的叛軍被消滅了。
歆藍騎在馬上,看著這場戰爭最後的一筆被濃墨渲染。他沒有回避這最後的血腥場景,相反,他要看著這些鐵骨錚錚的戰士們走向壯麗的死亡——這是對他們的尊重,也是對自己所犯下的罪孽的見證。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令他感到眩暈,他咬著嘴唇,嘴角竟滲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