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劍指紅塵 第16章 落月搖情滿江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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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冬季的陽光帶著別樣的暖意籠下來。臨興城的清河大街上熙熙攘攘擠滿了人。
越過滿街的人往街口看,遠遠可見一頂素雅的轎,幾人抬著,轎的四周還有護衛攔開眾人,僻出一塊空地。饒是街上到處擠的滿是人,那轎子周圍倒是清靜。
“那是誰啊?這麼大排場。”一個明顯是外地來的人見了這夾道歡迎的場麵,不免疑惑。
“嗬,他你都不知道?”他旁邊的人一臉“這都不知道你還敢上街”的鄙夷神情,“這可是破月閣的台柱子,人捧他‘搖情公子’!”說罷又回過頭貪婪地看著那還遠在街頭的軟轎,自語道:“要我說,這破月閣要沒了搖情公子,都不用人燒,自個兒就先塌了一半了。”
另一人聽不下去了,扯著嗓子就嚷,“兄弟你眼珠子長狗屁股上了!?這人哪有你說的那麼好,要我說他連斂眉公子一個小指頭都比不上!”
“嘿,那你幹啥顛顛兒跑來看呐?”
“我、我這不是就是來看看他到底比斂眉公子差多少麼……”
“我說,斂眉公子又是誰啊?”外地人一頭霧水。
“哥們兒,我告訴你,斂眉公子可是憫顏樓的頭號人物,一般人那是不能比的,他水搖情連窩兒都給人燒了,還拿什麼跟斂眉公子比……”
“哎哎……”又一人湊上來,“兄弟們咋都好這口兒……那些個男人怎麼跟花魁娘子的軟玉溫香比……”直接把那兩人都給鄙視了。
這下這兩個人倒是同仇敵愾了,一個說“小子毛還沒長全吧一看就知道沒見過世麵”,另一個接口“你不喜歡上趕著來這兒瞧個啥?”
“哎……我這不就是來看看這男人到底哪點兒夠得上花魁娘子麼……”
那邊兀自吵個不休,外地人好不容易擠出人群,撓著頭自語:“我咋聽說破月閣裏頭一個活口都沒留呢……”又在心裏想,城裏人果然是虛,傳的跟真的似的。
“來了來了……”不知誰喊了這麼一聲。外地人趕緊伸長的脖子去瞧,隻見一頂軟轎過來了,轎子四周都拿白紗圍著,隱隱約約看不真切。白紗隨著轎子的起伏微微晃動,偶有風起,吹開一道縫兒,就看見烏黑柔亮的青絲,隻拿一根釵抿著,釵麵是什麼看不清,白亮亮地閃著光。下麵垂下兩條碧綠的絲絛,隨著風輕輕飄著。轎子從他麵前抬過去,他愣是連那人的模樣也沒看清。
很多人跟他一樣什麼都沒看清,可是有兩個人不僅看清了,甚至還知道那搖情公子穿的什麼樣兒衣服。
“又是朝澗雲羅。”街邊二樓靠窗的位置絕美流麗的玄衣男子凝眉,對對麵坐著了俊逸公子道:“破月閣出了事他倒遠遠地交遊去了。”
左謹之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師兄……我說他的姿色可不輸你。”
楚碧淵翻了個白眼,左謹之從來不知道什麼是重點……
“誒,師兄啊,你把季問支去官窯鬥智鬥勇,你就那麼信他?”左謹之笑問,目光在楚碧淵臉上上下亂轉,大大方方欣賞。
楚碧淵抬手扶住額頭,“自然有人跟著。”
左謹之痛心疾首地看著他,“好好一大好青年就這麼賣身給你了。”
“啪——”手腕翻轉間,黑色繡銀紋枝蔓的袖口一翻,楚碧淵的手拍上了左謹之的額頭,“人也看了,回去說正事。”
剛回了昭意居,樓三公子冒了頭。
“兩位也是去看盛名在外的搖情公子了?”
左謹之邪邪一笑,“雁引怎的沒去?莫不是要等月黑風高去憫顏樓做那公子的入幕之賓?“
水搖情原屬破月閣,在外交遊半年有餘,因為雲家突遭變故才急急趕回,然後便轉投憫顏樓。若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大抵就是這麼個意思了。
樓雁引也不動怒,依舊是不顯山不露水地優雅勾唇,“謹之說笑了。”
楚碧淵決定不趟這趟渾水,拽了左謹之,“雁引海涵,謹之就是這麼個不招人待見的性子。”一把扯住就走,“雁引自便,不打擾了。”
兩個人走得急,倒是沒看見樓雁引唇邊那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師兄,你還真給他臉了。”
楚碧淵白他一眼,“不就是小時候搶你把劍麼,記恨到現在。”
“那是一把劍的問題麼,我——”左謹之辯白。
“行了,”被楚碧淵打斷,“其實我也能理解你了……”
左謹之瞪大眼睛,“我說吧。”
“咳……”楚少主佯咳一聲,“您介意咱說點兒正經的麼?”
左謹之笑了笑,自若地給自己斟了杯茶,“我這不是等你開口麼。”頓了頓,“師兄,我問你,若是季問真從官窯給你刨出幾檔子事兒,你還能真從爬藤架子裏查起?”
楚碧淵默默想,我閑的沒事撒這麼大張網……
“有人通過瓷器傳遞消息到架子樓,這條線不會這麼短,問題是爬藤架子裏頭大魚多了去了……”楚碧淵歎口氣,“鬼知道能給我扯出來哪輩子的傳說。再說,那裏頭好些事是查不出來的,更不能查。”
“你說為什麼傳遞消息有那件瓷器不夠,還要用朝澗雲羅呢?”左謹之沉痛道:“太奢侈了。”
楚碧淵淡定地無視後半句,“朝澗雲羅……會不會是用來區分真偽的,就像很多門派內部信箋都有自己特殊的印記一樣。朝澗雲羅是珍品中的珍品,像你江淮左家的二少爺一年不過得一匹,防人假冒是沒什麼問題了。有沒有可能,那個仆役是按照雲羅上的指令去拿那個花瓶……”
左謹之微微點頭,“這麼猜測下去……破月閣丟的那匹雲羅會不會就是……”
“我也這麼想。”楚碧淵指端使力,從桌布上扯下一條長形布條,“就是這樣。”
“像朝澗雲羅這樣的貴重物品,無端被扯下了一塊一定要惹人懷疑,所以有人幹脆把它拿走了。”
“說不定……”左謹之挑起那綹布條捏在手裏,“還拿他做了衣裳穿在身上。”
楚碧淵翻白眼,“先別猜那麼遠,把眼前的推測落實了才能往下說。”
左謹之受教,思維開始跳躍,“我先猜破月閣有內奸,你看,又不是誰都能知道破月閣購買了朝澗雲羅,否則還要爬藤架子幹什麼?”
楚碧淵沉吟,“有道理,不過……我還是覺得我猜的有些說不通。”抬頭看向左謹之,“朝澗雲羅產自朝澗山,而這種雲蠶又隻生存在朝澗山頂,所以雲羅才無比珍貴,千金難求。哪門哪派能有這樣的手筆,以雲羅為箋?”
“這就不是錢的問題了……”左謹之皺眉,好不容易依照楚碧淵的假設他越猜越來勁,他還不希望這假設這麼快就被證明是錯的,索性先繼續想下去,“朝澗山南麵是時鳴山,再往北就是……鬼域!?”
“鬼域!?”楚碧淵一驚,“那個……極北的,青蓮雪域?!”
青蓮雪域,地處極北,終年冰雪覆蓋,據說是修羅界在人間的延續,人類無法存活的地方。以往也有俠士或結伴或獨自想要征服這片傳言中狠厲的地域,但是沒有一個人活著走出來。那是一片沒有生命存在的地域,故稱,鬼域。
左謹之以手蘸了茶水,扯開桌布,在桌上一點,“這裏是時鳴山。”手指移動,停在那一點的北麵,想了想,又往北移了一段距離,點下第二點,“這裏是朝澗山,而鬼域……”手指稍稍移動一點距離,停下,“在這裏。”
楚碧淵盯住那兩段長短差異明顯的的距離,沉吟,“朝澗山的蠶農每年也有雲羅能就近便宜老頭子……但是比起朝澗山到時鳴山的距離,它到鬼域要近太多了。”
楚少主腦子裏已經自動把距離換算成了朝澗雲羅的數量,在他睿智的眼光看來,那短短的距離已經不是距離,而是意味著數以堆計的雲羅。
“驚鴻傾城!?”楚碧淵心念一閃,“傳言中,驚鴻傾城的所在,正是青蓮雪域!”
“師兄……”左謹之皺眉,“那隻是個傳言,青蓮雪域不可能有生命存在。”
“不對……”楚碧淵狹長的眸子愈發流光溢彩,“我倒覺得一定跟驚鴻傾城有關。”
左謹之眼神古怪地看著他,他有些發現了,自己這位師兄下意識地就認為這種大案子應該是驚鴻傾城這種富有傳奇色彩的組織做出來的,所以在僅僅是猜測出一個甚至可以說是牽強的結論後,也下意識地認為這就是正確的,就因為他猜測出來的結果恰恰是他潛意識裏認為的應該配得起這種大案的驚鴻傾城。
左謹之的確是很有些天賦,某種意義上,他比楚碧淵清醒冷靜。他記得小時候好像有個人這麼說過……那人紫袍玉冠,麵貌模糊,不記得是誰了。
“謹之,”楚碧淵看住他,“你說你那次被那幫人抓去,然後一直昏迷,再醒過來就在馬車裏了是麼?”
左謹之被他高漲的情緒嚇到了,“是……是啊。”又反應過來,“師兄你不會真的覺得是驚鴻傾城罷?”
楚碧淵瞥他一眼,流轉的眸光無比瀲灩,“你說呢?”
“這個……”
“那時候,到底是他們放你回來的,還是有人救你回來?”
左謹之笑了笑,“怎麼就沒可能是左二少我夢中大顯神威打敗一眾魑魅魍魎自己回來的呢?”
楚碧淵朝他翻白眼,“你就隻有被人救的份兒。”
左小公子砸自己的腳,轉移話題,“現在說這個也是白搭,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頓了頓,“那還是就著朝澗雲羅往下查吧……我就見不得誰浪費好東西,還有那個交遊得正是時候的水搖情。”話鋒一轉,賊兮兮地笑,“我說……你確定你不是在故意繞季大捕頭……啊,師兄?”
楚碧淵笑得一臉痞氣,摸了摸下巴,“……我還真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