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邊有一片樹林，樹木茂密。但也隻剩下光禿禿的樹幹和厚厚的積雪，在月夜裏反射著幽幽的光，格外慘人。
    “師兄？”左謹之壓低聲音，“就是這裏。”
    楚碧淵翻了翻眼睛，“我知道。”這孩子在洛辭微身邊壓抑太久了，難得釋放本性，雖然不是時候。
    夜很靜。但敵人就在身邊，他們很清楚。
    四周的空氣像是猛然扭曲！
    “吾等七殺尊者門下，奉城主之命，諸爾等殺之！”
    聲音由遠及近，有男有女，一同響起，在這慘白的夜更顯蒼蒼如魑魅。
    七殺尊者……驚鴻七夕！！！
    話音剛落，四下裏樹上積雪受了震動，簌簌落下，鬼魅般的身影飄忽閃現！
    赤黑堇黃白，赫然是傳說中驚鴻傾城的三界九天五閣主！
    楚碧淵長袖微動，太真劍寒光乍現，“謹之，不是要收拾麼？”
    左謹之一轉身，迎上那黑衣閣主，那閣主長鞭一卷，像他麵門襲來。左謹之抬手，成蹊劍出鞘，“噌——”地碰出金石之音，“自然，把船壁弄壞了可是要賠錢的。”
    耳後風聲一動，轉身，堇衣閣主已殺至眼前！
    楚碧淵太真劍出，寒光閃現，映上來人的眼眉。那人眼光一閃，手中長劍冷光暴漲。
    楚碧淵衣袖飄然，長劍一挽，已旋身躲過了那人的襲擊，退後十步，與周圍堇黃赤三閣主靜靜對峙。
    空氣仿佛凝固了，左謹之那邊正與黑白閣主纏鬥，金石之音不絕於耳。
    楚碧淵驟然發難！太真劍連閃數次，一招“落花流水春去也”似乎割裂了空氣！劍氣看似四散，實則直指那三人而去。
    那三人齊齊一躍，動作竟出奇地一致。待到落地，堇衣閣主一把長劍直逼眼前，身側還有紅衣黃衣二人緊緊夾擊！
    楚碧淵顰眉，太真劍帶煞，也適合近身搏擊，那堇衣人的長劍逼來他倒不急，就是另二人身法極快，衣袂忽閃間已擋了他十幾招。
    而且，這身法快的，他隻能看見紅色黃色衣袂亂飛，要不是情況危急他早樂噴了。這色彩搭配……整個一西紅柿炒雞蛋！
    不及多想，那堇衣人衣袂已至，楚碧淵頰邊微寒，迅疾一閃身躲過，手腕一抖，太真劍挑出，“星分翼軫”一招帶著淩厲劍氣，直逼來人頸下！眼看就要一招致命，那人頸下的骨肉竟突然凹陷下去。連帶著人也極靈活的如蛇一般向後揚起。
    縮骨！
    楚碧淵驚歎，這人縮骨看似純熟，實際卻處處透著詭異，十足十的邪門。
    太真劍霍然長鳴。楚碧淵很清楚，如若不能速戰速決，拖久了對自己絕無益處。
    “嘶拉——”一聲，割破了紅衣人衣袖，他知道自己割破的不隻是衣袖，太真劍煞而妖異，他當年也是頗費工夫才讓它為自己所用，這一擊之下隻要見血就必損及經脈。
    果然，紅衣人連退數步，一個旋身，竟要逃走。
    不至於吧……這樣就逃了？
    正要攔截，那黃衣人又襲來，堇衣人一聲清喝，手中長劍刺出。楚碧淵險險躲過，烏亮發絲打在那人臉上，他趁機催動真力，柔軟的青絲猛然如鋼針般刺骨。“刷——”數道血痕。
    讓楚碧淵鬱悶的是，這種頂多算是毀容的事竟也讓他要抽身逃走。
    “站住！”楚碧淵一聲清喝，卻不想身前黃衣人也正要離去，這也太不正常了……
    楚碧淵回頭，左謹之那邊正占上風，而且就傳聞來看黑白閣主是三界九天五閣主裏麵實力稍弱的，以左謹之的能力應該不會出事。
    念頭隻是一閃，他便飛身追敵。
    前方三人身法不慢，在樹林裏竄的飛快，楚碧淵隻顧追趕，身側景物飛速變幻。冬夜的雪地裏白光看著刺眼，忽然一陣樹枝晃動的聲音響起。
    冬天，樹上隻有積雪，簌簌落下的也隻有積雪。
    前方劍光一閃！一襲堇衣飄忽如鬼魅。
    楚碧淵始料不及，急急拿劍格擋，“叮——”的一聲，竟有火花四濺！
    那人一擊不中，又貼著樹幹不知躲到何處了。
    誘敵深入麼？
    又一抹亮麗的紅直入眼底，速度之快讓楚碧淵也不敢小覷。迅速掉轉劍鋒迎戰。
    不對！如果他沒記錯，那紅衣人用的應該是一把袖裏刀，那人又被他一劍挑斷經脈，怎麼會在這種情況下出手？！
    楚碧淵心裏大叫不妙，半個彈指，那紅色以從他身側掠過——隻是一件紅衫。同時，後背殺氣暴漲！
    轉身已晚，楚碧淵果斷橫劍，憑著感覺格擋，又是一聲金石之音，劍被格開。憑著反衝他一躍而起，這才看清身後的堇衣黃衣二人，楚碧淵冷笑一聲，飛身直刺，電光火石間，眼角又見一襲紅衣飄過。
    同一招會來兩次麼？
    生生扭轉劍勢，順勢一掃，“噗——”地刺入血肉！那抹紅色悶哼一聲，重重落下，在厚厚的積雪上更顯沉悶。
    袖裏刀摔落一旁，這人用的竟是左手刃。
    楚碧淵確信他活不成了。那妖異的紅漸漸暈出一片濕潤，在雪地裏尤為觸目驚心。
    堇衣黃衣人動作出奇地一致，似是對同伴的死毫不關心，也是平平躍起。待到與楚碧淵同一高度時，堇衣人身形微滯。
    所有變化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快到讓楚碧淵的神經高度緊繃。
    那黃衣人霍然出手，看得人心驚——分明是不要命的打法！
    楚碧淵雖然於道上成名較早，但大都是同齡人切磋，就算攻洛神塚時，他麵對的不過是強弩之末。與尤清歌一戰，那人也是冷靜到令人側目的，他又幾時親身體驗過這種不要命的打法？楚少莊主自問未曾傷天害理，此刻也不由暗自反省，我到底幹什麼人神共憤的事了？
    這兩人來勢洶洶，今次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全身而退了，楚碧淵暗忖，留點什麼好呢？
    說時遲那時快，黃衣人已襲至眼前，楚碧淵反手，劍花一挽，平平削向他身後的堇衣人——這人才是真正要出手的！
    黃衣人長臂探出，楚碧淵向後一躍，正擦過那人尖銳的指甲，同時，太真劍也是一擊得手。從肩頭至肋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他一人對抗兩人，往往會給對方留下反應時間，這也是無法避免的。
    黃衣人猛然扣住他的肩膀，如鐵鉗般將他一把翻轉過來。未及楚碧淵劍勢收回，他指間寒光一閃，生生劃下！
    金屬入骨的感覺著實不好受，楚碧淵順著被翻轉的方向躍出，那指間刃在後背深深劃下，割裂了衣帛刺入血骨。
    傷口不算太嚴重，就是太長，起初有涼意襲來，然後轉為火辣辣的疼。
    這傷不致命。
    要是楚碧淵現在還沒明白過來，那他這二十幾年算是白活了。這三人手法詭異，屢屢不要命地直擊，若真是要殺他，三人一同出手他也不易占得上風。偏偏他們要一個一個來，剩下的人隻是簡單地掩護，這是為什麼？
    目的隻有一個，拖延時間。
    楚碧淵無心戀戰，他還不清楚左謹之那邊的情況。
    簧衣人似是無心再打，指間寒光閃現，以氣勁阻了楚碧淵攔截的路，飛身離去。
    楚碧淵沒打算追，那黃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層層樹障間。
    他凝神，怕是洛辭微那邊……以今晚的情形來看，若目標真是洛辭微，殷梨恐怕不是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