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劍指紅塵 第2章 誰令白馬客驚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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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離輾轉千年,隻為這驚鴻一瞥的初見。
最近謝景山莊很忙,確切地說,整個中原武林都不怎麼清閑。那麼作為執掌武林牛耳的謝景山莊的忙碌```自然就是理所當然了。
最忙的,應該就是謝景山莊年輕的少莊主楚碧淵了。
楚碧淵,人稱雪影公子,一身輕身功夫踏雪無痕,飛花摘葉皆成兵器。師從時鳴山溫和謙門下。因雲家滅門一事,正在時鳴山拜訪師父的優秀弟子被召回。
然而傳說中忙到焦頭爛額的少莊主此刻正在謝景山莊的滄讕亭無比愜意地與好友溫酒賞雪。
楚碧淵對麵半坐不坐的俊逸公子是江淮左家的小公子左謹之,也是楚碧淵的師弟,這次是代表江淮與謝景山莊一同調查雲家滅門一事。左家與謝家數十年交好,這兩位名門少傑也是從小的玩伴,懵懂江湖鮮衣怒馬衝冠一怒也是一起過來的,掙麵子,丟人的事都沒少幹,是“你殺人我放火,家裏頭來人了我先躲”的瓷實關係。
世人都道謝景山莊楚碧淵,長劍一出,天下之景盡謝,武藝卓絕是一方麵,更為人稱道的則是那傾城容姿。
左謹之伸手,折下亭外斜斜探入的梅,笑了笑,道,“師兄,打個賭可好?”
楚碧淵悠悠抬頭,狹長的鳳目中光華流轉,漾出一片桃花瀲灩,“我竟不知,左師弟何時好上這一口了?”
左謹之在心裏默念,這是無賴楚碧淵……無賴楚碧淵……不是美人不是美人……又歎道,這就是一妖精!
賭書消得潑茶香。這種事固然風雅,但決不適合左小公子和楚少莊主。
左謹之的意思是要賭離滄瀾亭十步遠的那株梅樹上一瓣梅花的落處。
楚碧淵正無聊著,也就勉為其難答應了這個看似風雅實際上也是很無聊的遊戲。
著使女拿了筆墨,各自在灑金箋上寫下答案,就一邊飲酒一邊死盯著那前途茫茫的花瓣。石桌上的沙漏不急不緩的下落。
雪還在下著,風輕輕吹過來,那枝頭的白梅微微晃了晃,也就落下了。
悠悠落在樹下,風又起。
雪白的花打了個旋,又飄起來,在漫天的雪中飄飄翻飛。
“師兄輸了怎麼辦?”左謹之眼睛不移,問道。
“師弟任提。”楚碧淵其實相當沒底,也不知道這小兔崽子會提什麼要求。滄瀾亭邊有個冰封了的小湖,他猜的就是那裏。
“那……用你的太真采花。
楚碧淵撫額,名劍太真,名動天下,他要用來采花!?小兔崽子。
“用你的成蹊削蘋果。”他不動聲色道。
“好。”他答得倒爽快。
那花瓣似乎玩夠了,在空中飄了會兒,施施然落在湖中。
楚碧淵側眼望他,那人漫不經心,穩作釣魚台。
頃而風過,吹落一地閑花,那片花瓣也不甘寂寞地在度飛起。楚碧淵無奈,它再落下時,正在岸邊。沙已漏盡。
左謹之仍是一臉老佛爺地飲酒。側過頭,衝他邪惡地笑了笑。
翻開箋紙,楚碧淵臉青了。
那廝在紙上赫然寫了倆字兒:院中。
他額上青筋跳啊跳。
左謹之笑得相當欠扁,“師兄啊,信用乃立身之本啊……”
楚碧淵拔劍,足間輕點,飛身落在雪地中。
一揚首,帶出萬般風華。
容姿絕美,顏色傾城。一劍指紅塵。寫意江山的風流,漢魏千年沉澱的華美盡數鋪陳。那人一襲玄衣,領襟袖口用銀線勾著細致的藤蔓花紋,側身便是地老洪荒。
太真劍出,是“葬花詞”的起手式。
一招“花謝花飛花滿天”劍氣回旋,揚起雪花漫天,玄色衣袂飛揚,挺秀身影在雪幕中翩躚朦朧,一株梅樹被越見淩厲的劍氣震地落英繽紛。楚碧淵劍招連出,太真光華閃現,手腕翻轉間銀色紋飾若隱若現。
三個彈指,人已回來,帶來一陣冷冽的風。
左謹之頰邊寒風驟起。他輕啜口酒,眯起眼睛。
眼前是名劍太真,劍身薄如蟬翼,邊緣有銀色光華流轉,數十朵粉白的梅花整齊地排列。
“啊呀呀~~桃花美酒贈美人,師兄這是何意?”左謹之似笑非笑,眸子裏滿是戲謔。
眼前光華一閃即逝,待反應過來,劍鞘已敲上額頭,頭頂傳來笑罵,“小兔崽子!”
樹朵梅花被震落在石桌上,粉白的顏色。
“桃花美酒贈美人,師弟看清楚了,這是梅花。”
左謹之愕然,玄衣美人在對麵坐下,優遊望向他。
果然是師兄級的……
亭外梅樹花開正盛。
左謹之把玩著手裏的暖玉酒杯,抬眼看對麵正不溫不火斟酒的俊美師兄,“我說你是真不急啊!?”
“有什麼好急的?”某人裝傻向來一流。一杯酒端到左謹之眼前,“師弟,嚐嚐,紅袖的千杯流年。”
左謹之不屑地把手裏的杯子扔過去,“跟你說正經的,你別老一臉正經地幹不正經的事,師弟我會有心理陰影的!”
某人接住杯子繼續斟酒,戲謔的笑容不減分毫,狹長的鳳眼中倒多了分正經神色。
“有什麼好急的?我不是回來了麼?”淺啜一口,又淡淡道:“臨興那邊證據能毀的早就毀光了,朝廷也派人調查過。我們去,也就是從人事上敲打敲打,拖時間長了,狐狸尾巴反而更容易露出來。”
這是什麼破理論!?非得等人家把墳頭上的草都蓋嚴實了你再去驗屍啊?
左謹之極度不相信楚碧淵的說法,憤憤地看著他。猛然一念閃過,像是想起了什麼。促狹地笑著,“師兄,別找借口,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咳咳```”楚碧淵一口酒嗆住。果然```從小一起騙大的什麼都瞞不住。
“這```的確不是我說的```”還是老實交代好了。
“誒?”左謹之一怔,誰這麼壞事?
“老夫夜觀星相,這個這個```見這熒惑啊```它跑到紫薇星域裏去了```這是不可以的嘛!---所以說你們還是晚點再動身```”楚碧淵麵無表情地重複,看到對麵左謹之一臉見鬼的表情後又加了一句,“師父說的,他說要是小謹子有疑問就給他背這個。”
左謹之額角抽搐,小謹子```
“他還說什麼了?”
“說星象很凶險。”
凶險個屁啊~~~都說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明顯是現編的。
以手扶額,“師兄```他騙你的``”
“我知道。”某人淡定的飲酒,額頭飆出一小滴汗珠```
“師父讓我在燕平等一個人---把你也拽上。”
這才是那老家夥的真實目的吧,左謹之感覺有一陣蕭瑟的秋風吹過```
“少主子,左公子,莊外有人執此貼求見。”小童脆生生的聲音響起,兩人才從僵硬狀態中回魂。
“來了。”楚碧淵與左謹之對望一眼,放下手中的酒杯,“拿上來。”
秋風繼續蕭瑟中```
楚碧淵看完,微微皺眉,把信件遞給左謹之。
信封上金粉勾的幾個字“吾徒碧淵親啟”。
師父```真是有錢```左謹之在心裏打哈哈。
灑金箋上寥寥數字:
故交之子洛辭微將往臨興,恐行路危舛。從爾等行。沿途必數變,慎之。
另其人係維揚世族,與江湖無礙。
時鳴山人溫書。
左謹之拿信的手抖啊抖的,頗有笑抽過去的趨勢。
“是```相親```?”
楚碧淵抬腳就踹,“我隻是奇怪,師父長年不下山,怎麼會和士林世族有故交```”也不理會某人小媳婦樣的在一旁抽搭。
略一沉吟,“請他進來。”
左謹之品著酒,看一眼亭外獨絕的雪景,呃```進入看好戲狀態```
不久,有腳步聲踩雪而來。
引客的小童立在石子小徑一旁,請他自行上前。那人頷首道謝,便迎著亭子徐徐走來。
冬日的陽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白茫茫一片---唯一的色彩是那人碧青的衣衫,卻模模糊糊的,不甚清晰。
雪花靜謐地落下,天地一片蒼茫。滄讕亭旁是一個小池塘,此時正冰封著。池邊疏疏地植著幾株梅樹,樹影扶疏的,粉白的花隨著雪悄然落在冰麵上,飄在風裏,而後又盈盈落在亭子的石欄上,溫香的醇酒中。
在這樣安寧的仿佛空氣中都帶著淡香的時光裏,寬幅廣袖的少年公子從白茫茫的雪幕中走來,身影漸漸清晰,肩頭淺淺潔白,似有瑩色的蝴蝶停棲。
很多年以後,楚碧淵和左謹之都還記得這個寧謐的午後,謫仙般的君子帶著一身梅花風骨自漫天的雪中踏花而來,眉目清涼出塵,眸中一片花開三月的溫暖。
洛辭微直身長揖,肩後的黑發簌簌滑落衣襟,似帶著冬雪的冷香。束發的碧綠緞帶在風中微微飄揚,樣式繁複的青色衣袂揚起又徐徐落下,“在下洛辭微,久仰。”聲音斷冰切玉,如佩環鳴響。
楚碧淵眸中笑意起,狹長的鳳眼彎成溫和的弧度,“在下楚碧淵。”
身側的俊逸公子笑得明朗,“江淮左謹之。”
燕平的大雪紛紛揚揚下了大半個月,為的,似乎就是這初識的驚鴻一瞥。
很久以後楚碧淵笑著對左謹之如是說。
那時,也隻是輕歎,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然而那真是很久以後的事了,此刻的楚碧淵和左謹之也隻是在為這人全身上下玉樣的風華太息。
謙謙君子,溫柔如玉。說的,可正是這等沉靜淡雅的士林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