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夢一場
    “大師，奴家不過是想要見識一下，”女子一邊說一邊把臉靠向塵一若，兩人的臉龐隻剩下一掌心的距離，“那千年鮫人的內丹罷了。”
    隻要服下那帶有妖的道行的內丹，少說可以延年益壽，幸運的話，也許還能增加好幾百年的道行。
    但那種效果隻局限在小妖的內丹。如果能夠得到修行足千年的妖的內丹，那才叫真的幸運。
    聽附近的山妖說，兩天前有隻已過天劫，但卻身受重傷的千年鮫人在這附近出沒，隻要能夠拿到那顆內丹並且服下，那就可謂是遇妖殺妖，遇佛殺佛了。
    她本以為自己窮極一生都隻能靠自己的努力修煉，不過現在看來，上天還是眷顧她的。
    “貧僧……不知什麼內丹……”呼吸異常困難，塵一若此時唯一能感覺到的除了痛苦之外就絕不可能是別的了。
    女子本來還十分悠哉的雙眸霎時陰狠起來，隻見她抵著塵一若下顎的手抽了回來，向天舉起，五指平伸，再慢慢地收攏著五指。
    隻見捆綁著塵一若的水繩子也隨著她的動作越收越緊。
    那種漸增漸多的痛苦不是一般的詞墨能形容，塵一若的臉色也由一開始的朱紅色變成現在的青紫色。
    “死禿奴，說是不說？”
    “施主，放下……屠……刀…………”
    女子陰狠的雙眼多了一抹殺氣，隻見她額角浮現出了暗青色的紋路，從眼瞼處一直慢慢地延伸開去，最後就是那有如水波紋路一般的暗青色紋路遮掩了原本嬌豔的一張臉。
    “那就去……”
    “死吧”兩字還沒說完，女子就被一腳踹飛，撞向一旁的樹幹，在重重地跌落。
    隨著女子撞向樹幹，捆綁著塵一若的水繩子也瞬間消失不見。
    於七秋伸手接住半隻腳已經踩進閻王殿的塵一若，俊俏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得意神情，大有“我就是在報複，你能拿我怎麼著”的意味地看著那趴伏在地上沒任何動靜的女子。
    視線一陣晃動，緊接著入目的竟然是本該已經逃離這裏的於七秋，塵一若心頭頓時一陣無言，感歎是禍終究逃不過。
    “施主終究還是沒逃過此劫。”塵一若喃喃自言地感歎著。
    於七秋突然有種幹脆放手讓這和尚摔死算了的衝動，想他中途折回為的是誰？當然，他也不想欠這個長舌和尚人情就是了。
    “和尚，本大爺現在才十七，批命的可是說大爺有二十載的人生要過呢，你就少替我/操那個心了。”
    “施主還是……快逃吧……”
    無奈地翻了翻白眼，於七秋在心裏暗暗地罵了句“牛皮燈籠”——他以為他真的不想幹脆地逃跑嗎？就算明知道自己沒有多少好日子過了，但貪生怕死本就是人的天性，可以選擇的話，他當然很樂意能多活一會就是一會啊，誰會嫌自己命長？
    “好好好，我就是來帶你一起逃的，再廢話下去我們都不用逃了。”
    稍嫌吃力地抱起情況大概也比自己好不了多少的塵一若，於七秋真的很氣自己的雞婆。
    救個美人的話，也許還能指望那美人能嫁給自己，讓他也好麵對自家那對一天到晚都要他娶妻的爹娘，但現在……他別了一眼懷裏的人，還是算了吧。
    “逃？去見閻王吧！”
    湖麵再一次出現水柱，而且毫不猶豫地直直向兩人衝來，兩人再一次被巨大的衝力撞開來，塵一若更是暈了過去。
    動作遲緩地坐起，出現在眼前的居然是剛剛還趴伏在樹下的女子，於七秋甩了甩暈眩的腦袋，思緒卻更加地淩亂。
    “你的眼睛真漂亮，大概是個不錯的收藏品。”帶著笑意的戲話，但話裏的意思卻讓人莫名地心寒。
    女子嘴角還帶著剛剛因為一時大意，嘴角被擦破而留下的暗紅色液體，那銳利的指甲緩緩地向於七秋的眼瞳靠近。
    突地，於七秋眼睛驟睜，不是因為害怕那隻離自己極近的手，而是他看見了女子身後，隱隱約約地好像出現了些什麼，隨著女子的手越是靠近自己，那東西就像沉在水裏漸漸地浮出水麵一般。
    女子的指甲在就要刺上於七秋頸上時猛地一頓，透過他漆黑的雙眸，她也看到了背後出現了什麼，不，那是一個人形。
    就像用水做成的綢緞被揭開一般，最先出現的是泛著珍珠色澤的挺直鼻梁，隨後是飽滿的前額和櫻色的雙唇——
    還有橫亙在女子天靈上的五指！
    於七秋一口氣哽塞在喉間，還沒來得及呼出時，就已先聽到一聲骨頭破裂的聲音，然後飛濺的血液！
    ×××
    “唔……”
    伸手撫上鈍痛的後腦勺，於七秋往旁邊一看，那個長舌和尚正安安穩穩地躺在草地上，從微微翕張的鼻翼和一起一伏的前胸看得出來，這和尚還沒死翹翹。
    切，果然元寶蠟燭嗅得多了，身子也比尋常健康百倍，白擔心他了。
    環視一周，發現天色已經蒙蒙亮了，而剛剛發生的一切就如同做了一個夢一般，而在現實裏，他們還依舊呆在湖邊。
    但如果說剛剛的那一切是夢境，合上臉上的傷為何還在？還有現在坐在湖邊的人是誰？
    似是背後長了眼睛，那人居然轉過頭來回視著於七秋。
    天，誰來告訴他，這，這是人嗎？
    隻見那人的臉上長滿了一塊塊小小的，有如一顆顆藍色寶石的魚鱗，而本該長著雙耳的臉側居然是一雙漂亮魚鰭。
    “醒來了嗎？”那人的雙唇沒有動，但話卻依舊能傳到於七秋耳中。
    “魚……你是魚姬？”他還記得和尚在收伏那魚妖時，魚妖曾經自稱為魚姬。
    那人點點頭，布滿了魚鱗的臉上出現了一絲不怎明顯笑意。
    “是你救我們的？”
    魚姬沒有作答，但那沉默在於七秋看來，其實就是默認。
    “鮫人泣淚，落地為珠，以其油所製燈油，一滴可燃三月餘之久，價值三千金珠。”頓了頓，魚姬那幽幽的淡漠語氣再次響起，“南海風浪頗多，去那兒狩捕鮫人的船隻十有八九會被那兒的風浪吞噬，但不知為何，總有那麼多的船隻到那裏去狩捕鮫人。”
    一抹苦澀爬上了已然看不出原本樣子的臉上，魚姬自嘲道：“自古鮫人成妖本就比別的精怪要難，魚姬之所以能成妖，大概要感激那些想要置我族於死地的人吧？”
    明明是很難過的話吧，為何還要說得如此平靜？
    “你既然能夠殺了那隻水妖，那為何還要受製於和尚？”徒手就能殺了水妖，如此強大的一隻妖，怎麼看都不像是和尚能收伏得了的吧？
    “是啊，為什麼呢？”魚姬看著於七秋的雙眸緩緩地轉回到平靜的湖麵上，似是在問自己，也似是在問著誰似地開口。
    湖麵映照著自己那半人半妖的鬼模樣，那個人如若看到自己這般模樣，大概會嚇到吧？
    主子，你在哪——隱約地，於七秋似乎聽到了汪兒的呼喚，可是環視四周，卻不見汪兒的身影。
    “回去吧，今天的一切，就當是一場夢。”
    聽了魚姬的話，於七秋隻覺眼前的一切一陣晃動，意識再一次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