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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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炎熙駕著墨雪一路狂奔,跑得越快,心跳的越快!心跳得越快,心痛的感覺就會減輕一點。等他停下來的時候,被周圍的環境給驚住了。他的驚訝並不是迷路,而是……
“嗬,造化弄人麼?”有些悲哀的笑了笑,無力的心疼。
不因其它,隻因眼前的這座破廟,分明就是五年前,與蒼溪第一次同眠的破廟啊!
“主子!”驚異無奈之時,身後卻傳來了朱凜的聲音。
赤炎熙並沒有回頭,而是從容的從馬背上下來,停在原地,靜靜地看著眼前的破廟。
朱凜在一邊停下,默默下馬,站在了赤炎熙的身後。
“朱凜……”
“是!”
實在是有些無奈了,赤炎熙轉過身,深深看了朱凜一眼。這個人啊,真真是總是在自己身邊呀……
停駐了很久,才邁開步伐,行步很慢,其實每踏出一腳,都是十分吃力的。
終於走進這破廟裏,還和那幾乎朦朧的記憶力一般,破舊的,髒亂的。
地上到處都是稻草,房梁上結著大大小小的蜘蛛網,窗戶都是殘破的。
視線最終還是停在了一堆攏聚的稻草之上,那時躺在草上的不適感覺還記憶猶新,而伴隨著那樣感覺的還有一個溫暖的懷抱……
那是第一次相擁而眠,是第一次的強烈悸動……
赤炎熙走近草堆,俯下身來,用手輕輕觸碰。
“主子!這些草不幹淨,還是別碰的好!”
隻是剛剛觸碰,手就被一雙大手給握住,然後拿開了!
赤炎熙愣了,這雙手,怎會如此熟悉?
驚異的抬起頭,對上朱凜的眼睛,又是一陣失神……
“主子?”
赤炎熙回過神,手已經被那雙大手給放開了,對上的,還是那雙充滿了擔憂的眸子。
親切的眸子!似曾相識……
似曾相識?
暗嘲的笑了笑!當然似曾相識!因為是朱凜的手,是朱凜的眼睛啊!是這個伴了自己五年的人的眼睛和雙手!和他在一起的時間,比和那個人在一起的時間還要長得多,怎麼可能不熟悉?
搖了搖頭,轉過身,然後坐在了稻草上!
朱凜皺起眉,“主子,這破廟長期無人看管清理,十分髒亂,還是別坐了吧!”說著走近赤炎熙,俯下身,懇切說道。
赤炎熙看著朱凜,“無妨……五年前我不隻坐在這,還在這裏睡了一夜……”
“……”朱凜聞言沉默了。而赤炎熙卻是依舊認真的看著他。
恢複記憶以來,就沒有怎麼和朱凜再好好的說次話。而從璞京出發到今天,其實一路上都沒有正眼看過朱凜幾眼。這幾個月來,由於自己的態度,朱凜是吃了不少苦頭吧!
“朱凜……”
“是!”
“你不怪我麼?”赤炎熙說得很輕,眼光很真摯。而朱凜,驚訝了,驚訝的是赤炎熙那樣恍若帶著愧疚的語氣和五年來從未看過的眼神。
“……屬下,為何要怪主子?”沉默了很久,朱凜緩緩說道。
“這幾個月,我將你降了職,還讓你跪了那麼久……”
“主子降屬下的職,肯定是因為屬下犯了什麼錯,或是沒有做好本分的事!而跪求主子,完全是屬下自願的,跟主子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屬下沒有理由責怪主子什麼!”
聽著這一席話,感覺像是鬆了口氣,他沒有怪自己,沒有恨自己,真好!可是又十分的悲哀,悲哀的是朱凜永遠都是一個下屬,永遠隻用下屬的語氣,永遠隻做下屬的事,永遠隻有下屬的態度……
破舊的廟裏,沒有一點聲音,兩個人都在沉寂,最後還是有人打破了這份寂靜,盡管聲音很輕,就像風中的歎息。
赤炎熙說,“朱凜,你知道蒼溪麼?”
朱凜一怔,看向赤炎熙,隻見此刻的他說的是十分認真的,不單單是認真,更是一種濃濃的悲傷在眸子彌漫。
“……屬下,聽說過……”
“是麼?也是,國監府的每個人,應該都會聽說,曾經有個像神仙般的人,那個人叫蒼溪……”
“……”
“五年前,在冬天的時候,我奉命送祝福祀到月影山莊,然後接別國使臣護送歲貢回京,在文西城,我第一次遇見了蒼溪……”
“應該說是不打不相識吧!第一眼,隻覺那人生的厭惡,也許因為當時在氣頭上,沒有仔細看他的樣子,可是當第二次再見到的時候,隻覺得見到了仙人一般,因為那個人實在是美得不像是凡人!隻是兩眼,就被一個人給收服了,這種荒謬的事,你相信麼?”
朱凜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聽著。
“那個人啊!他從一開始,就讓人摸不著頭腦了,明明隻是初見,我就將所有的事都說給他,也明明隻是初識,他卻好心的幫助了我!我被人劫走了神祀,他就帶著我回來尋找,就是在這裏,這個破廟,我和他,在這裏共宿一晚,第二天,他就幫我找回了神祀……”
“他就是個深不可測的人,總是暗處幫我,我派人調查,卻怎麼也查不出他的底細,我就注意他的一言一行,漸漸地我發現,他居然和月影有著很大的關係,結果不出我所料,蒼溪確實是月影的人,而且還是個十分顯赫的人,他的地位甚至比月影莊主還要高!在我知曉這一切的時候,我,迷茫了……”
“迷茫的是,我居然和蒼溪差那麼多,年齡,經曆還有許多許多,他的故事太沉重了,我想知道一切,又不敢知道,就是因為我怕當我知道了一切,那個人,他就要離開了!那個人就像風一樣,好像怎麼也抓不住……”說著,赤炎熙淡淡的一笑,笑的那樣的苦澀……
“他就是風啊……所以我不僅沒有抓住他,甚至放開了他!”
淚水,悄無聲息,輕輕地從眼眶流出,明明是在拚命的忍耐,不想在他麵前流淚,可是想著如此悲傷的往事,又怎能止住淚水!
“蒼溪,蒼溪他,是我最重要的人啊!我是真的真的很愛他,可是,可是我卻將他親手推開了……是我,推開了他……”幾乎是在哽咽了,好像是要將五年的痛苦一並發泄出來,淚水如決堤的洪流,怎麼也止不住,那個平時威嚴冷漠的男子,如今隻是一個傷心欲絕的孩子,後悔著,痛苦著,但卻無濟於事……
朱凜靜靜地望著他,看著這個眼前的人哭泣,他抬起手,輕輕撫上赤炎熙的頭,安撫一般,“為什麼呢?”他輕聲問道,溫柔的聲音,好像可以撫慰人的心靈。“為什麼,要推開他?”
赤炎熙哭泣著,沒有說話,他雙臂抱膝,將頭埋在了膝蓋上。
哭了很久,等情緒終於平穩了一些,他才重新抬起了頭,雙眼紅紅的,有些發腫,卻退了一些剛剛盛滿的悲傷,而是加了一層憤怒,甚至是恨意。
赤炎熙緩緩從草堆中站起。
“為什麼?”冷笑,嘲笑,“因為那個人,他不愛我啊!”
“不,愛你?”朱凜愣住了,兩眼的溫柔立刻轉化成了不可置信,“你說他不愛你?所以你推開了他!”
“是!他不愛我,他甚至從來沒有為我動心……”
“……”
“他就是個無心之人,都是我傻,一廂情願,到最後也隻是單相思……”
“為什麼,是他親口說他不愛你的?”朱凜皺著眉,語氣變得有些激動,說話都沒了敬語。
赤炎熙點著頭,“是的,是他親口說的,是我親耳聽見的!”他激動地說道,雙眸是悲傷,是憎恨。
“怎麼可能?”朱凜不可置信的搖著頭。
“怎麼不可能?”赤炎熙嘲諷般的冷笑,“他那時在房間裏,和溪燁親口說:‘從不曾對誰動心,因為我是無心之人!’,這可是他親口說的,是我親耳聽見的,難道還能有假麼?”
“……”朱凜一時間睜大了眼睛,吃驚的張開嘴,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了口。
“無心,無心!既然無心,為何要對我那麼溫柔,既然不曾動心,為什麼要那樣對我?為什麼要讓我誤會?既然不愛我,又為何要讓我愛上他?”
“既然無心,又以何來換我的真心?”他吼著,伴著淚水,對著朱凜,卻是對著另一個人!不甘,憤怒,憎恨,悲傷……一切一切伴著淚水大聲的嗬斥出來,他是那樣的愛著一個人,可是那個人卻是不愛他的!
“為什麼,為什麼呢?”赤炎熙搖著頭,淚水還是不止的,“為什麼他不愛我呢?為什麼要讓我聽到那些話?如果我沒有聽到的話,如果沒有聽的話,他現在一定還在我身邊的,就算是逢場作戲也好,就算是裝出來的也好,我還是會以為他是愛我的呀!”
“隻要陪在我身邊,不就好了麼?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他,很喜歡啊!難道,他真的不明白麼?蒼溪……”
有什麼會比所愛之人不愛自己更悲傷?
有什麼會比所愛之人不在自己身邊更悲傷?
有什麼會比現在的他更悲傷?
悲傷,隻是悲傷!除了悲傷,還有想念,還有後悔,還有從來沒有停止的愛……
這個眼前的人,已經泣不成聲,隻是看著,都覺得心疼!
朱凜的驚疑漸漸退去,像是感染了氣氛一樣,雙眸也漸漸隻是悲傷,除了悲傷,還有滿載的疼惜。
“你,想見他麼?”手抬起,然後撫上他的臉頰,輕輕地拭去那些無法止住的淚水,很溫柔,“你想見他麼?”
赤炎熙的淚眼朦朧不清,看著眼前的人,聽著溫柔的問語,好像看到了另一個。
“你想見他麼?是你讓他離開的,如今,還想見他麼?”
“見,他?”朦朧的,看不清的,可好像就是那個人,那個自己最愛的人……
“恩?”拭著他的淚水,緩緩地,淚水停住了,窗外吹進一陣微風,輕輕地拂過臉頰,很舒適。
朱凜問著,聲音好輕,好溫柔,“你想見蒼溪麼?”
“蒼溪……”赤炎熙喃喃,垂下眼簾,隻是感受著臉頰上的大手給予的溫柔撫慰,這樣的感覺,好熟悉……
“我,想見他……”他回答道,帶著一點點的哽咽,可還是執拗的想見那個人,即使他不愛自己,還是想和他在一起,“我想見他!我好想見他!好想好想……”
“是麼?”眼光變得溫柔,疼惜著,愛撫著眼前的人兒。
他說,“炎熙……”歎息般的叫喚,是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加的溫柔!
愣住了,心中一緊,感覺都要窒息,猛然抬起頭,被淚水朦朧的雙眼就要變得清晰,好像就要看到那個人的臉龐……
然而……
“主子!主子!你在哪?主子?”
門外,傳來的是朱奴們的叫喊聲!
好像夢一般!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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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凜頓了頓,隨即沉下眸子,放下手,然後轉過身。
赤炎熙猛然恢複神智,外麵就傳來了朱奴的聲音。
“這不是墨雪麼?還有朱凜的馬!”
“主子在破廟裏!”
“主子!”
赤炎熙慌亂的將自己的臉胡亂的擦了擦,隨後朱奴們就走了進來。
“主子!”說話的是朱蠱,“終於找到您了!”
“恩!”
“屬下找到了水源,已經在不遠處紮了營,所以……”朱蠱彙報著,突然停住了,“主子?您……怎麼了?”看著赤炎熙明顯哭過的臉頰,朱蠱愣了。
“我沒什麼,既然紮好了,那就走吧!”
“呃?是……”
赤炎熙立刻往外麵走,突然想到什麼,猛然停住,回過身,驚異的發現,廟裏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朱凜呢?”
“朱凜?出去了啊!”朱蠱回答道。
“……”
……
……
坐在帳營裏,窗外是夕陽,紅色的餘暉灑向大地,美不勝收的景色!卻是無法平息煩躁的心的!
是要有一個發泄的地方,要有一個喧囂口,所以當自己處身於那個破廟的時候,才再也無法忍耐,因為對象是朱凜,就那樣不留痕跡不加保留的將一切都說了出來,發泄了一通,責怪了一通,傷心了一通,好像隻有說出來,才能稍微好過一點。可是最後的時候,那是什麼?幻覺?大白天的出現幻覺?居然將朱凜看成了他?可是又不對!不對!不是當成了他,而是那個時候,明明就是蒼溪啊!
那雙撫在臉頰的溫柔大手,那樣溫潤柔軟的語氣,那種再熟悉不過的氣息!那就是蒼溪啊……
可是當時在場的,隻有朱凜,是真的隻有朱凜呀!
朱凜,怎會和蒼溪如此的像呢?
一樣的溫柔,一樣的疼惜自己……
其實,也不是第一次了!將朱凜誤看成他,可是這一次……
如果那個時候,朱奴們再晚一點到的話,實現變清晰的時候,會不會蒼溪就真的在眼前了?
並不是相思成狂啊!而是當時,淚眼模糊下的人影,明明就是不可能會忘卻的天下絕顏!
朱凜……
朱凜……
這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越想越不對勁,必須要再去確認一番!
如此,赤炎熙就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剛沒走幾步,外麵卻來了人。
“稟報四少爺,雪國水無月求見!”
“水無月?”赤炎熙怔了怔,“快請吧!”
“是!”
看著侍衛退下,赤炎熙有些暗惱,這個水無月,倒是熱心,今天剛到文西,他就來拜訪,還真是會挑時候!
說起來,就是拜訪,也應該是自己去拜訪他,怎麼他倒是先來了。自己明明是秘密前來,他又怎會知曉自己所在的位置?況且這裏還是一處隨機找的地方!看來這個水無月,倒是一個不容小覷的角色!
再三考慮著,赤炎熙也逐漸嚴肅起來。
不久,門外走進來一個身著青紗衣的美麗男人。
雪國本就盛產美人,但眼前的男子不單單是美,更確實有著傾國傾城之貌,他俊眉飛揚,漆黑的雙眸湛如星子,深邃幽沉,鼻子挺直俊俏,雙唇更是嫣紅潤澤,白皙的肌膚恍若上好的美玉一般晶瑩剔透,隻是單看此人,也是美不勝收。
赤炎熙打量他一番,然後淡聲說道,“雪國倒是好一位美人祭司!”
“嗬嗬,在下就當這是少主大人的誇獎了!”水無月輕聲一笑,走上前來致禮,“在下水無月,有幸見到少主大人!”
“祭司大人沿途辛苦,不必多禮,請就坐吧!”
“寫少主大人!”說罷,水無月便也不客氣挑了個舒適的椅子坐下了。
赤炎熙看了他一眼,也坐了回去,“本該是我去拜會祭祀大人的,卻讓您先登足,實在有愧!”
“大人言重了!在下隻是小小雪國的祭司,怎能讓熾陽少主大人興師動眾,在下實在不敢當!”
赤炎熙沉下眸子,“祭司大人不必客氣……”停了停,又繼續開口,“不過我很奇怪的是,祭司大人好大的本事,我這裏剛剛駐足紮營,祭司大人就找了過來,這實在是讓我很不解!”
“嗬嗬!”水無月輕聲一笑,“哪裏,隻是在下正好也在這附近亂竄,剛巧就竄到了少主大人這,恐怕是上天的指引吧!”
“……”麵對水無月的巧辭言笑,赤炎熙卻是輕鬆不了,“祭司大人,我本就是一個好奇心很重的人,既然祭司大人已經來了,我也就直說了。我實在是很好奇,雪國為何要幫助玨國?”
水無月微笑著,“玨國是當今世間最強大的國家,像雪國這種小國,懷著依附大國之心,想討好玨國,這應該並不奇怪才是!”
“討好?”赤炎熙冷笑著,“雪國向來是心高氣傲,跟玨國幾乎沒有往來,如今卻說是為了討好玨國而參與戰爭,這恐怕是沒人會信吧!”
“怎麼會呢?”水無月整了整衣衫,淡淡微笑。
“莫非是有人指示……”
“絕對沒有哦!”水無月打斷他,調侃般的笑著,“少主大人年輕有為,深思熟慮,但也應該知道,我雪國向來是清高孤傲,什麼人能指示我們來參戰呢?在下覺得,這一定是少主大人多慮了,還希望少主大人相信我雪國對玨國的忠心,以後能為我雪國多向皇上美言幾句才是啊!”
“……”無言以對,看向水無月,他是始終以笑容來麵對自己。笑麵狐狸,實在是狡詐之極,兩人根本無從猜測。
“來人!為祭司大人安排帳營,今晚好好招待!”不想再跟這狐狸再談下去,赤炎熙便立刻吩咐水無月的住所。
“那在下就謝過少主大人的招待了!”水無月起身一笑,便不多言的離去了!
水無月……
真是各不討人喜歡的狐狸!
赤炎熙看著他的背影,心裏暗想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