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作者推理選 第3章 心塵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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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浩連半個理由也拿不出來。
拿不出理由的嚴浩在高考填誌願時絕食兩天,最後因奈不住老娘三個香辣雞腿漢堡的誘感而晚節不保——為這事連小惠兒也嘲笑他其實是個挺“懦弱”的男人。
嚴浩的分數超了省裏第一批本科調檔線二十多分。誌願是爸爸代填的——從第一到第三誌願全是醫科大學和綜合類大學裏的醫學院。
嚴浩他爸語重心長地對兒子說:“你爸爸是工農兵大學生,底子薄,所以學術上沒發展。棄醫從政實屬迫不得已,現在就看兒子你了。”
媽媽在嚴浩大啃漢堡包的時候說:“想過上體麵的生活?那就學醫啊,看美國醫生德國醫生的收入多高,多受人尊重啊——像這種垃圾食品人家根本不吃!”
嚴浩心裏想:“你們就等著我做嚴門的逆子吧!學歸學,當不當醫生還不一定呢。”
嚴浩就是這麼想的——拿到了本科文憑,他也不會到任何醫院報道。至於將來做什麼?五年啊——一千八百多天,四萬三千八百個小時,還早著呢。
嚴浩最終進了爸爸代填的第一誌願中本省最出名的這所醫科大學。另一個原因是爸爸的好幾個老同學都在這所大學工作呢。這樣嚴浩有什麼事兒也好關照。
醫科大學的建築體係與校園風光遠不如其他綜合大學。也許是由醫學的嚴謹出發,學校裏的建築物全是四四方方,愣頭愣腦。新建築呢,又無一例外地安排了白瓷磚牆麵和鋁合金鑲邊的藍玻璃窗。毫無想象,毫無創意。
主教學樓前倒是有一個大大的圓形噴水池。但看得出也有些年頭沒噴過水了,現在成了布滿落葉與磚頭的垃圾池。
宿舍樓更是慘不忍睹。嚴浩剛來報道時,還住過那種紅牆黑瓦的筒子樓,有公用的洗手間和廁所。後來大概因為學生家長們的抗議,一個月後,學校在東門外不遠租了一幢公寓樓讓學生居住,這才得以平了民憤。
新公寓樓是四人間,有獨立的衛生間和陽台,條件不錯。但嚴浩已經準備這五年象行屍走肉一樣地活著拉倒了。
嚴浩的初戀女友——小惠兒也和嚴浩在一個城市讀書,她讀的是服裝學院,“畢業了就一高級裁縫”。嚴浩這麼評價她的“服裝設計與工藝集成”專業。
而嚴浩的專業也是他爸挑的。醫科大學裏最老牌的長線專業——“臨床醫學”。學製五年。本來在家裏,嚴浩還要求考慮學製四年的衛生事業管理或是藥劑學專業。都被老爸一句“鼠目寸光”給駁了回去。
事已至此,待送他來校的爸媽走後,做為2002級臨床醫學係新生的嚴浩往床上一躺,真的就象豬一樣睡過去了。
嚴浩在大學裏認識的第一個朋友是睡在他上鋪的兄弟——沈子寒。一個身高一米八二的東北大個兒。平頭,大手大腳,有雙鷂子眼,不像嚴浩看著那麼秀氣。
沈子寒給嚴浩的第一印象不好!豈止不好,簡直就是冤家對頭!
首先嚴浩覺得這人愛喳乎。新生報到時,剛進寢室他就雙手一抱拳做綠林好漢狀。“各位兄弟,俺姓沈,屬狗的,臘月初八子時出生,故名子寒。嘿嘿,請多關照!”——把整寢室的人都搞得一愣一愣的。嘴貧得唯恐別人不知他是二百五。
其次,這沈子寒特鬧騰,從他上床動作都看得出來。他睡上鋪卻不走床邊的扶梯,而是雙手撐床,聳肩,起跳,一躍而起。動作倒是矯健,可那個地動山搖啊,把嚴浩給氣的夠嗆。一直到搬進新宿舍,大家都睡那種下麵是電腦桌的鋪位後,嚴浩才擺脫這種人工地震之苦。
嚴浩看不慣沈子寒的其他事就更多了。比如不講衛生,襪子兩星期一換,存心讓大夥兒沼氣中毒。比如飯量大,每次都是拿一小盆上食堂活遭女生笑話。再比如吃辣不行,沾點辣的就滿頭冒汗,大呼小叫。嚴浩想:不吃辣,還叫男人麼?哼,中看不中用。
心塵二(2)
而最令嚴浩憋氣的是沈子寒動不動就要來兩句“你們四川人怎麼怎麼之類”的話,此話一出,嚴浩哪裏受得了,必是一番嘴仗。雙方都積極保衛家鄉,為名譽而奮戰——唾液橫飛、麵紅耳赤之下免不了摩拳擦掌,大打出手!整個樓道都會被他們鬧得雞飛狗跳。
時間長了,全男生宿舍樓都知道了313宿舍有這兩大惹不起。
男人的友情是打出來的!
打打鬥鬥之後,嚴浩和沈子寒都不記仇。沈子寒把嚴浩叫“浩子”,其實就是“耗子”的諧音。嚴浩瞅著沈子寒長得槐梧,就叫他“東北大傻”,簡稱為“大傻”,或是更惡心一些的“大傻X”。
嚴浩第一次參加大學特有的老鄉會,就是這大傻帶去的。
沈子寒那天盛情相邀。嚴浩本來不想去,一幫東北漢子吃喝,自己瞎摻乎啥呀。但沈子寒有著東北人的豪爽勁兒,還有東北人又快又好使的嘴巴。
“你看你怕了不是?咱東北人喝酒都拿碗幹!看過《林海雪原》不?哪像你們四川娃娃,還小口小口抿呀?不敢去就直說!”
兩句話就把嚴浩激將下床了。樂得沈子寒嘿嘿笑直搓手。“行!像個男人,晚上不醉不歸!”
嚴浩脖子一挺。“哼,看誰先鑽桌子底!我先醉我給你洗一個星期的襪子。”
一桌九個,除了嚴浩,全都是醫科大的東北學生。但大家對嚴浩都挺熱情。紛紛說了些“熱烈歡迎,互幫互助”之類的話。
盡管早有思想準備,東北人喝酒的架勢還是嚇了嚴浩一跳。大碗往桌中間一擺,白酒就不論深淺往裏咕嚕咕嚕倒。菜還沒上呢,三個門杯倒先碰上了。
三杯就是三碗!嚴浩坐那兒心直發虛,但麵子上還是裝得挺男人。別人幹,他也幹!
五十五度的白酒,兩瓶轉眼就見底了。
三碗下肚,酒桌上的氣氛活躍起來。所謂的老鄉會,即是聯絡同鄉的感情,也是給學弟學妹們傳授大學生活的經驗和機宜。更有無數奇人逸事將在這酒桌上發布。
沈子寒他們老鄉會的會長是臨床醫學係一個大四的男生。叫王炎炎。喝酒前自我介紹時說自個兒五行缺火,所以名字裏一下安進了四個火。嚴浩看他滿臉的青春痘,估計就是火太旺給燒的。和沈子寒一樣,王炎炎也有東北人特有的粗嗓門兒,據說成績一流,順帶做著係學生會的生活部長。
王炎炎三碗酒下肚後,臉已經紅得像個蕃茄。喝酒前他已經致了一長篇歡迎辭,現在看來是又有話要說。
王炎炎說的是醫科大裏一直在學生中流傳的三大鐵律。
第一條鐵律,是生理學的結業考試絕對不要做弊。因為該教研室有全校出名的“四大名捕”。而且,據說教研室主任是一美國留學回來的老處女,下手狠毒,身居四大名捕之首。考試帶張紙條也必給你登記在案。王炎炎說:“嘿,你要犯在她手上,不死也要扒你層皮,起碼學位證你是休想拿到了。”
第二條鐵律,是大二前絕對不要談女朋友。說起這條,一桌人都開始起哄,似乎老生都知道王炎炎的女友就是他大一時給追上的。但王炎炎仍做苦大仇深狀說:“諸位,我就是深受其害啊。大一大二共有三把尚方寶劍高懸你們頭頂——係統解剖、生理與病理,還有兩大難關——局解(局部解剖)與生化,更有一大仇恨——英語四六級!如何了得,如何了得!想當年,要不是我憑著小聰明和高中那點老底子,還不在這寶劍、難關、深仇大恨前麵五馬分屍了。苦啊!”話未盡,眾人喧嘩一片。老生中的難兄難弟聽得唏噓應和,新生更是聽得呆若木雞。至於嚴浩,因為他壓根兒也沒想在大學裏好好學習,所以這兩條鐵律皆被他視做可有可無。坐在灑席上也就一幅若無其事的樣子了。
說第三條鐵律前,王炎炎抿了一大口白酒。“先得壯壯膽子!前兩條你們聽著玩兒還行,反正大學學習是修行在個人嘛。學不好頂多改行賣狗皮膏藥唄!這後一條你們是萬萬莫犯。鬧出人命來本會長可是有言在先,概不負責!”說完虛眯著眼,環顧四周賣著關子。
沈子寒性急,大著嗓門叫:“炎哥快說,炎哥快說,是不是畢業前不準幹那個呀?”大家都知道“那個”的意思,嘎嘎地哄笑成一團。連嚴浩也忍不住搗了沈子寒背後一拳。
王炎炎擺擺手,清清嗓子,壓低聲音說:“這第三條是真正的鐵律!你們知道我們學校基礎醫學部大樓吧?”在坐的一幫新生們都拚命點頭。
“那大樓一樓是什麼地方知道嗎?”新生們互相望望,搖搖頭。
“解、剖、實、驗、室。”王炎炎說得一字一頓。似乎還嫌氣氛不夠濃烈,他又壓低聲音瞪圓了眼睛。“你們在晚上,單獨一人時,最好不要靠近那裏,最好不要進那個樓,那裏——鬧鬼!”
酒席上一片寂靜,大家似乎還沒反映過來。
王炎炎重重歎了口氣,接著說:“是真的。按說咱們這學醫的,該是無神論者。可是我越學越害怕啊,科學解釋不了的東西太多了。我,我是親身體驗過的。”
“啊?”大家一片驚呼。
“是!我大二時,也是拿這第三條鐵律不當回事兒。有天下午上完解剖實驗課,我把實驗報告給拉在桌上了。吃完飯我想起來就想回去拿。當時天兒快黑了,那大樓裏一個人也沒有,解剖實驗室裏也熄了燈,但我從外麵分明看見有人在裏麵走動!千真萬確啊——我還以為是哪個老師沒走呢!就一口氣跑過去敲門。可敲了半天沒人應,然後就聽見裏麵傳來嘩嘩的腳步聲。後來,後來就什麼也沒聽到了,也沒人給我開門。我越想越怕,當時腿都嚇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