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逃兵。我承認。
    幾日後，我義無反顧的離開方家，無視所有挽留。倒是雲軒神情自若，隻是說，萋萋，記得回家的路，方家等你回來。
    看，連最後的道別都是這般冠冕堂皇。
    天知道我多希望他說的是，萋萋，我等你回來。這個希望如此強烈，強烈到在我以後千百次的夢境中，都會看見他微笑著對我伸出手說等我回來。
    於是，連我自己都開始相信這是事實。
    我並沒有回原先那個家。其實，自爺爺離世後，那個所謂的家便隻是一個地址而已。
    我花了三年時間訪遍全國。每到一個地方，我都會寄些包裹回方宅。但我隻字不提自己亦從不過問雲軒。我隻是不斷的寄東西。這是我與他的唯一聯係。
    三年後，我終於回到曾今的家。清冷的房間，蒙塵的家具。我說過，如今這裏僅是地址而已。隻是我沒想到，這個地址堆積了這麼多蒙塵的信件。滿滿當當填充了我逃避的過去三年。
    我買了最快的車票返回方家。
    雲軒的筆跡消失在我離開後的第二年。我懷抱著上百封未拆啟的信件，我要好好質問雲軒，是不是因為我的任性離開讓他生氣，所以這一年多的時間對我不理不睬。
    我再次踏進方宅，在離開後的第三年。年近七旬的吳管家緊緊捉住我的手，渾濁的淚水填滿臉上每一道深紋，他說，小姐您終於回來了。可是他不是還應該說，少爺等了您多些時候了。像三年前我第一次回來時那樣。
    我急急走遍了方宅每一處角落，前廳，別苑，側廳，書房。。。。。。所有雲軒常去或不常去的地方，我通通找了一遍。可是，我再也沒有看到那個清俊的身影。我開始著急，開始後悔惹他生氣。我想向他道歉，想聽他清潤的嗓音叫我萋萋。於是，腳步更急。身邊有人在說什麼，可是聽不清，直到手臂被誰狠狠拉住。我抬起頭，可惜不是雲軒。
    手裏被塞進什麼東西。是隻木匣。我緩緩打開，思緒開始飄離。
    回到那年四月末的微風天。。。。。。
    宣紙用工筆勾勒出兩個長圓形輪廓，有古樸繁複的花紋。。。。。。
    。。。。。。萋萋覺得瓷質的耳墜會受女孩喜愛嗎？
    。。。。。。耳墜最好還是鏤刻花紋的，這樣有風穿過時，就像情人在耳邊低語。。。。。。
    指尖輕觸匣內精美的耳墜，細細描刻瓷身上的鏤刻花紋。
    原來他記得。
    有人在說，。。。。。。這是骨瓷。。。。。。按少爺吩咐。。。。。。說小姐會明白。。。。。。
    是啊，我明白，一直都明白。
    我明白雲軒先天患有心疾，所以才會一出生便被遺棄，所以才會每提爬山必遭阻攔，所以即使他明明是方家少爺，當年姑奶奶卻為他起姓為雲。
    雲者，可見不可留。
    大夫說，這樣的心髒能撐到成年已是不易。
    隻是這些話他從不容我知道。直到我看見頻繁出入的大夫，直到我察覺周圍憂慮的眼神，直到我發現全數歸於我名下的方家產業，直到有一天他說，萋萋，這是我能力所及的最後一件事。
    我義無反顧的離開方家。我以為隻要我離開，他就會永遠在那裏。
    我花了三年時間訪遍全國，每到一處地方便將尋到的治療藥方寄回方宅。我以為若我們都不放棄，總有一天，他會好起來。
    可是，卻是他先放棄了。即使我記得回家的路，他也永遠不會在這等著了。
    是我，讓他太累太痛太生氣了。所以這是他懲罰的方式。是我害了他，以愛情的名義。
    那麼由我來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