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一臉憊懶痞痞的樣子，不是祁方是誰。
    “是你？！”霍堪憐轉過身，拉著裙角的手一放，“祁公子不回去休息，到這裏攔著我作甚？”
    “公主可還沒回答在下的問題。”祁方語氣不依不饒。
    霍堪憐拍了拍手，忽的一笑，“我為何要告訴你？”
    祁方向她走來幾步，眼光自她衣裙上逡巡而過，“公主可知，這身服飾本是我鄔國皇宮的裝扮。”
    這句話，雖說得輕淡，但霍堪憐的臉上霎時飛過一抹詫異。一旁的碧萱也是疑惑地看她一眼，就聽她說，“祁公子不會是來追究我這偷師之罪吧。說來也是，三哥哥，便是我寧國太子，前幾月曾去過鄔國。我聽說鄔國服飾與我們大不相同，便向他討來這身衣裙，有錯麼？”
    “隻是這樣麼？”祁方仍是笑得，單從他表情上看不出是信了還是不信，“那在下打擾公主了。願公主今晚好夢，祁某先回去了。”說罷，當真便毫不停留，轉身走掉了。
    看著那修挺身影融入沉沉夜色中，霍堪憐在心裏重重呼口氣。
    轉過身後，碧萱上前幫她拉起裙角，口中也問，“公主方才那舞實在好看，到底叫個什麼名來著？碧萱都不曾見過。”
    霍堪憐嘻嘻笑道，“叫‘瓔珞舞’呢。其實這舞一共有三段，我隻學會一段來著。”
    “一段便稱的上美妙絕倫了。”
    “萱姐姐是誇我呢，還是誇這舞啊？”
    “這……當然是公主。”
    “萱姐姐口是心非呀！”
    兩人笑鬧著往前走著，待笑聲淡去，高牆苑瓦之後，又走回一個人影，卻是去而複返的祁方。而方才霍堪憐和碧萱的對話，他可算是聽得一字不漏。
    瓔珞舞麼。
    光色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伴著淡淡念道的三個字，笑容愈發明顯。
    次日一早，東方郴便和祁方去了霍寂暘的旈軒宮。
    說來，霍寂暘被封為太子後，應是擇日搬至東宮居住。然，一來他嫌麻煩，二來又極為喜歡旈軒宮的環境，再加上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也不願遷居他處。元和帝因著生病也未強求，故而到現在，他仍是以太子的身份住在這旈軒宮中。
    看著眼前這清雅居室，幽竹林立，燥熱都被隔絕在外，東方郴二人也就明白了為何霍寂暘不願離開著旈軒宮。這裏，當真是宜家宜居。
    隨著宮人進了前廳，便立馬有人端茶送水，之後等了不到一會，便見剛剛在後麵處理完早朝事務的霍寂暘掀簾出來。東方郴和祁方起了身，幾人客套了一番，才又坐下。
    “父皇身體不適，故將和親一事托於我辦，兩位也應是清楚的。”霍寂暘率先進入正題，東方郴和祁方相視一眼，待他下文。
    “父皇既是將此事交與我辦，我便得弄清楚一些事情。”說著，他的目光直直盯著東方郴，“敢問鄔國太子，你們此番和親，到底是為誰求娶我國公主？總不會真是太子來挑選太子妃吧。”
    一段話畢，東方郴依然淡淡笑著，倒是祁方的神情微有變動。
    “太子果真聰明。”東方郴笑著撫了撫衣袖，袖口花紋精致無比，“我這個作兄長的，代幼弟來求娶，應該也不為過吧。”
    “幼弟？”霍寂暘腦中一轉，之前所知的鄔國皇子名單曆曆在目，“可是……那擁兵在手，威名震攝邊境的六皇子，祁王？”
    鄔皇共有六子，除太子東方郴外，最為百姓推崇的便是這六皇子，東方祁。東方祁與東方郴乃一母同胞，雖一個是長子，一個是幼子，但兩人實際年歲相差也不過三年，又因血緣最親，故而感情一向最好。
    不僅因此，兩人更是鄔國年輕一輩的佼佼者。東方郴擅於朝事人際處理，而東方祁自十六歲帶兵出征後，立下赫赫戰功，一勝文，一擅武，一人主內，一人輔外，將鄔國治理的井井有條。
    霍寂暘的目光自對麵二人身上掃了過去，而後停在祁方身上，掀唇笑道，“我一直覺得，祁公子身份不簡單，不想竟是一夫當關的祁王。”
    他的聲音帶著笑，語調卻是極為肯定。
    從一開始霍寂暘便懷疑他，隻是不知具體來曆。現在再一想，祁方，東方祁，這名字間的聯係如此明顯，倒是他自己一直疏忽了。
    東方祁見已被看破，當下也不隱瞞，隻將茶杯舉了起來，笑的暢快，“寧國太子真真聰明人。我為這些日子的刻意隱瞞而致歉，以茶代酒，望殿下勿怪。”
    “祁王也是為了好好挑選合適的王妃，不是嗎？”
    “正是如此。”
    “既是這般，我又怎怪？”霍寂暘小飲口茶，感興趣問道，“那祁王覺得，我寧國在閣的公主，有誰合意的？”
    東方祁眼角上挑，露出一分喜悅的神情，“我覺得合適的，便是寧國五公主。”
    “哐當”一聲，霍寂暘本是想放回案上的茶杯，因一失手從案沿上摔了下去，茶水濺了一地，杯瓷散落細碎，就像是他忽然被激起波瀾的心緒。
    下人聽聞聲響，忙進來收拾。霍寂暘低頭看著被清理掃起的碎片，以不確定的口吻道，“祁王的意思是……”
    “我願求娶寧國五公主，為祁王妃。”
    霍寂暘當真怔了，他看著東方祁堅定的神情，雙眼熠熠發光，一絲絲刺到他心底。他忽而想起昨晚宴席上，東方祁那迅捷的身速，和攬住霍堪憐時那小心的動作，以及被他忽略掉的憂怕神色，原來都是有了來由的。無奈的，是他不知東方祁和霍堪憐是何時有了接觸。
    說來，若隻因昨夜那支舞，讓東方祁對霍堪憐有了感覺，卻也並不是不可能。霍堪憐雖不曾告之舞的來處，但他卻清楚明白，那一支舞可以給人帶來多大的震撼。
    東方祁對霍堪憐有意，那她呢？霍寂暘不禁想起了司洛，心裏泛起一絲苦笑。別人或許不知，可作為最熟悉她的親人，他知道司洛對霍堪憐的重要性，還有，在她心底深深刻下的位置。眼前的東方祁，可以取代的了麼？
    霍寂暘微閉了眼，口中語氣也弱了許多，“這畢竟是堪憐的終身大事，還望祁王給我時間，讓我先去問問她的意思。”
    東方祁悠然一笑，“那是當然。”
    一旁靜默了許久的東方郴此時也開了口，神態自若，“這也是關係兩國的大事，不需急在一時。我和祁王還會在寧國呆上一段日子，太子大可以細細處理。”
    他話雖說得平淡，但霍寂暘知他是將自己方才情緒變化看在眼裏了，故而說出兩國之間的利害關係，給他無形之中施加壓力。
    東方郴看話已說完，當下也不再停留，和東方祁一道起身離開了。
    霍寂暘看著空落下來的大廳，複雜情緒驟升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