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彼年豆蔻,心悅君兮  第七章 情動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8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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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笛子作甚?”霍寂暘手捧書卷,側眼瞥著一旁一臉祈求的霍堪憐。陽光細細碎碎的穿窗而落,鋪灑在梨木長案上。
    霍堪憐仰頭,一手將霍寂暘手中的書給按下,一手連忙拉住他的胳膊,眼睛閃閃,懇求道,“三哥哥,給我弄一支來嘛!我要學吹笛。”
    “你?”霍寂暘卻是不信,“你隔三差五的找我要這要那兒,一會說學琴,一會又說學繡花,現在又想學笛了。唔,你自己說說,哪一個學好了?嗯?”
    霍堪憐隻可憐巴巴的看著他,又聽他說,“那些老師倒是給你趕走了不少。”
    霍堪憐一急,便將手邊按住的書一推,雙手撐了上去,直直看著霍寂暘道,“這一次我一定好好學,我發誓。三哥哥你就幫幫我吧!”
    霍寂暘挑眉看了她片刻,見她似比前幾次認真許多,不由笑了笑,身子往身後椅背一靠,淡淡道,“那好,你這次又想跟誰學?”
    見他有了緩鬆的餘地,霍堪憐也小鬆口氣,嘻嘻笑著,“這個堪憐得保密,三哥哥就不要問了嘛。”
    “哦?難得有人肯教你這個不通音律的家夥,我不問便是。但是,”霍寂暘頓了頓,笑意斂了斂,“那人是個什麼身份,你總得告訴我。不論你是寧國的五公主,還是我霍寂暘的妹妹,你的安危都是馬虎不得的。”
    “這個——”霍堪憐皺了皺眉頭,她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外,幾乎對他一無所知,想起他說過的話,便含糊道,“他……應該不是寧國人。”
    “那是哪國人?”
    “恩——似乎也不是鄔國和梁國人,我也不太清楚。”
    聽得這一句,霍寂暘眼中瞬時染上一絲嚴肅,“你竟連他來曆都不清,就隨意讓他教你吹笛?誰知道他接近你是何種居心?!不行,我不同意。”
    “是我讓他教我的!我也是偶然遇到他,不是他蓄意接近我。”霍堪憐急忙辯解。
    “不行!”
    見霍寂暘斷然拒絕,霍堪憐剛剛鬆了的心一下沉到穀底,拉著霍寂暘的手晃了晃,卻被霍寂暘抬手壓住。她抬頭看見霍寂暘半分不容商量的語氣,鼻頭一酸,眼眶跟著紅了。
    “三哥哥……堪憐好不容易想認真學點東西,你不要不答應……我保證他沒有歹意,真的,我相信他,我相信司洛的……”說著,語音竟哽咽了。
    霍寂暘還是第一次見到霍堪憐因這種事而哭,心裏不禁一陣心疼,又聽的她話中提及“司洛”,似是對那個叫司洛的人極為信任,蹙眉想了想,終是歎了口氣,抬起右手拍了下霍堪憐的頭,責道,“都要行笄禮的人了,還哭鼻子。我答應你便是,看看像個什麼樣子。”
    忽聽霍寂暘同意,霍堪憐怔忪了一下,抬起紅紅的眼,不確信的問道,“三哥哥你答應了?”
    “嗯。”霍寂暘點點頭,伸手在她眼邊一拂,“真搞不懂這有什麼好哭的。”
    霍堪憐卻是愣了半天,才想起來似的把霍寂暘緊緊一抱,叫道,“就知道三哥哥不會不答應的!就知道!”然後,抬起臉再問,“那我什麼時候可以拿到笛子?”
    霍寂暘對她前後反差哭笑不得,隻得把她輕輕一攬,想了會兒道,“明日吧,明日給你送過去。”
    霍堪憐抬手抹抹淚,重重的點下頭,仰臉一笑,“三哥哥最好了!”
    霍寂暘搖搖頭,頗為無奈。經這麼一鬧,霍堪憐也不好意思再打擾霍寂暘看書,便幫他整理了下被自己弄亂的書案,然後乖乖的道別離開。
    待霍堪憐蹦蹦跳跳的出了門,霍寂暘臉色驀地一沉,抬手招來一人,吩咐道,“你去查查這個叫司洛的到底是何人,什麼來曆,何時來的寧國,又是為了什麼。調查清楚後回來告訴我。”
    那人點頭,俯身行了禮,轉瞬消失在房間內。
    霍寂暘再一低頭看看滿桌書卷,心底疑竇叢生,還隱隱夾雜著一絲擔憂。
    依舊是繁星點月的夜晚,蔓草叢雜的舜華殿還是清淨中一縷笛音清澈。
    霍堪憐今日卻是坐在石桌上,晃著雙腿,聽著悠揚笛聲,一邊側頭向司洛講著繁事瑣屑。偶爾講起各國的傳聞,偶爾又講宮裏那些長長短短,偶爾回憶起以前一些事,兀自笑個不停。
    司洛也不惱她,雖是吹著笛,卻也時不時挑挑唇角,輕輕一笑,似是一直在聽她說話。
    待霍堪憐說起霍寂暘前不久出使鄔國,那熟練按著笛孔的雙手卻忽然按錯一個,曲調微一變,又很快回複正常。
    霍堪憐講的累了,便也停下聽他吹笛。笛音漸熄,卻見他望著前方似在出神,等了一會也沒有說話,便出聲喚到,“司洛?”
    司洛眼神依舊看著遠方,放在身側的右手慢慢摩挲著那支笛子,口裏淡淡問道,“你方才說的鄔國,國姓可是東方?”
    “嗯嗯,是呀。”
    “都城仍在商郢?”
    “對呀對呀。唔?司洛你都知道啊,那你是鄔國人?”
    司洛終於收回目光,唇角掠笑,“不是。但,有位故人卻是鄔國人。”
    霍堪憐來了興趣,從石桌上一躍而下,仰頭好奇道,“司洛你有朋友在鄔國啊。說來,你從來都沒講過關於你自己的事呢。”
    “我的事……我自己都忘的差不多了。但是它——”說著,低頭望著手中玉笛,眼神極為溫柔,“我絕不會忘記。”
    霍堪憐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那支他一直不離身的玉笛,再一看他此刻的神情,竟覺得那眼神裏滿是愛憐輕暖。
    “這隻笛,對你很重要麼?”許久,霍堪憐忍不住相問。
    司洛微閉了眼,聲音飄渺的像是身上那被月光浸透的白衣,“……很重要。”
    霍堪憐再無話可問,隻靜靜看著此時的司洛。從她遇見他至今,他在她眼裏都是煢煢孤寂如天邊獨月的存在。她一直記得第一次見到他,那寂寥蕭瑟的白影,那般淡,那般薄,仿佛隨時會消失一般。隻一眼,她便牢牢記得,甚而生了複雜心緒。
    而現在的司洛,依舊是一身白衣,依舊是一人獨立,卻少了那份讓她隱隱心疼的孤獨之感。平時冷冷淡淡的他,在這一瞬間,忽然變成一個有了思念,有了牽掛的人。
    霍堪憐默默垂頭,心裏五味陳雜。她夜夜前來,就是不忍看他孤單。可當他周身的冷寂消散在看笛的那一眼時,她卻忽而擔心害怕起來。就像之前,但又比之前更讓她覺得,眼前這個白衣淡影一般的男子,會突然消失在視線裏。
    她受不了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可一向什麼都不怕的她,竟不知道該怎麼訴說,該怎麼問出心裏的疑問。
    “司洛你……會去鄔國麼?”許久,憋出這麼一句話。
    “嗯?”司洛聞言回頭,看著霍堪憐一臉緊張擔憂,像是知道她的想法,隻淡淡一笑,“暫時不會。”
    霍堪憐喜了一下,可又心涼一分,“暫時麼。那你總會去的……”
    司洛靜靜看了她半響,忽而抬起手來,似是想撫摸過她的頭頂,聊以安慰。霍堪憐看著他抬起手,向自己伸過來,涼涼的心瞬時一熱,陣陣而跳。
    然,司洛的手在半空中陡然一頓,就這樣僵在了兩人之間。他微低頭看著她,眼底墨色深淺變化,正在上揚的嘴角慢慢降下,最後卻是一點點收回了手。
    霍堪憐看著他的動作,手在袖子裏捏緊了又鬆,心也一點點落了下來。她不明白,那一瞬間,她心中的失落因何而生。
    夜色黯淡流轉,今夜的風仿佛比前幾日的都要涼一些。霍堪憐自己站了會兒,先開了口,“該是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司洛沒有說話,隻對著她點了點頭。霍堪憐垂眼慢慢轉身,向前走了兩步,又聽的司洛在後麵喚她,她回頭,見他笑著對她道,“明日記得帶把紙傘來。”
    霍堪憐疑惑道,“要傘做什麼?”
    司洛隻抬眼望了望天,眸色溫潤對她笑道,“明日有雨。”
    霍堪憐心情本是低落無比,現又聽得司洛之話,語氣裏確是為她考慮,再一看他淡雋笑顏,方才所有悶悶的情緒忽然消失無蹤。
    夜已深沉,眾宮一片寂靜。霍堪憐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看著帳頂,腦海裏全是誰的笑容溫潤,心裏清甜仿若調了蜂蜜的泉水。翻轉身,她忽然想起平時被自己嬉笑的那些詩句,嘴裏竟不自覺的念了起來,一聲聲,一聲聲,念進了夢鄉。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誰道相思,卻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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