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曇花一現 37、做你的曇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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曇兒心緒百轉,糾結了許久,還是悄悄地回到了長安院,才進院子便發現自己的房間大門洞開。知憂端坐桌前,手指輕叩案幾,明明無聊得要命,卻依舊安坐不動,擺明了是在等待曇兒歸來,抓她個現形。
青蘿將頭低得不能再低,遠遠地站著,恨不得屏了呼吸,假裝世上沒她這麼個人。據她多年觀察所積累的經驗,今日公子的心情十分不好,至於為何不好,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過問。八成是和曇兒有關。這小妖整日裏跳脫不定,攪得人上下不安,一大早就不見她的身影,如今日已西斜,她還沒回來,簡直欠揍。不過麼,一想起曇兒破天羅地網陣時的凶殘,青蘿忍不禁地打了個寒顫,估計這世上能揍曇兒的人,還沒出生。
曇兒從知憂不善的麵色上,知道他是真的惱了,這會兒不知打什麼主意,準備著收拾她。不過麼,她是不怕的。以前仗著自己妖力高強無所畏懼,現在來了個更高強的桂花兒做後盾,就更不怕了。
當即笑盈盈地進了房間,沒心沒肺地問道:“公子師傅,你在等我麼?”
青蘿見曇兒回來,頓時鬆了口氣。
知憂仍舊輕叩案幾,頭也不抬:“青蘿,你先退下。”
青蘿依言退出房間,將門輕輕帶上,趁機朝曇兒使了個眼色,希望她能順著知憂一點,不要鬧翻了,畢竟有安王護著,這小妖才能離危險遠一些。曇兒調皮地眨了眨眼,也不知道懂沒懂青蘿的暗示。
“曇兒,”知憂極為平靜,“今日·你有些過分了。”
“哦?我怎麼過分了?”曇兒無辜的笑臉實在是燦爛的可惡。
“玉蘿失了功力,無力自保,她隻有嫁入安王府,這一輩子才能平安度過。你不該假扮她,在我父皇麵前拒婚,你這是把她往絕路上逼。曇兒,從什麼時候開始,你也變得這麼惡毒了?”
“惡毒?你說我惡毒?”曇兒氣得跳腳,她是美麗無敵、人見人愛的曇花小妖,和惡毒這個詞八杆子打不到一塊去,“再惡毒也比不過你,強行將我幻化成玉羅刹的模樣,幾次三番地讓我替她擋刀擋劍,為了保她平安,你恨不得我被追殺的人一刀砍死,從此世上再沒有玉羅刹,她就可以永保太平了。為了給她一個清白、高貴的身份,你又動了利用我的念頭。在將軍府那會兒,我假扮了玉羅刹,你怎麼不生氣?今天你到生氣了?哼,哪有這樣的道理,好事永遠留給她,壞事我一肩承擔。知憂,你把我當傻子看麼?”
曇兒氣極,直接指名道姓地喊起知憂來,連句公子師傅都不肯稱呼了。知憂胸中一痛,如被刀剜,而且是極鈍的刀子,不能痛快地切下肉來,慢慢地磨蹭著,叫人越發疼得厲害。
“曇兒……”過了半晌,知憂才呢喃道:“不是你想的這樣,我對你……其實,我也舍不得你……”
知憂猛然頓住,臉上燃了火一般,滾燙得厲害:老天爺,自己這是在胡說什麼呀!
曇兒卻是耳尖,早聽了個清清楚楚,一腔怒火消散無蹤,有些扭捏、有些不確定……微仰著頭,直直地看向知憂,雙眼直冒亮光:“公子師傅,你方才在說什麼,是什麼意思?”
“我沒什麼意思!”知憂甩袖而起,驀然變色,一臉寒霜,冷然道:“今日·你做的確實過分,想來我安王府這座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明日,我便送你回玉虛山,你若安安份份地做一株與世無爭的曇花,在玉虛殿裏清淨修行,將來飛升有望。若執意要在世間為非作歹,恐不得善終。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眼中一熱,滾燙的淚珠兒壓眶而出。曇兒一把揪住知憂的領子,渾然不顧自己涕淚橫流的狼狽,咬牙切齒地說道:“利用完了,嫌我礙事了,要一腳踢開我了?做夢!曇兒我,不是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下賤之人,我的去留,輪不到你做主。”
知憂一點一點地掰開曇兒纖細的手指,“你若不配合,我也有辦法收服你,隻不過你要吃些苦頭罷了。莫忘了,我可以讓你化現人形,自然也能將你打回原形。玉虛山的十年光陰,難道是虛度的麼?”
一字一句,如同最銳利的兵器,無情地刺向曇兒,將她的那顆可憐兮兮的妖心,淩遲得鮮血淋漓。
眼淚頻頻墜落,唇角卻不由自主地向上翹起,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實在是太可笑了,不是麼?怎麼會指望他對自己有絲毫的憐惜與不舍,他的柔情向來隻給那個名叫玉蘿的女人,自己在他眼裏,不過是一顆用過就棄的棋子罷了。下棋者,怎會對棋子動心?可笑自己,貪戀這張美得如同妖孽的麵孔,貪戀他那錯許的溫柔,才會讓他一次次地傷害自己;才找了千百種理由,讓自己留在他身旁,企圖替他擋下塵世間所有的風霜雪雨。希望他能遠離一切災難,臉上永帶笑顏。
誰料想,卻被他如此嫌棄。
曇兒嘲諷地放聲大笑,她笑自己癡心妄想、笑自己自作多情。在知憂心中,自己不過是個隻有利用價值的小妖罷了,當日在藤妖手下拚死救護,不外乎她的利用價值還在。偏偏自己把這誤認為是他的真情流露,自欺欺人了這麼久。
白日夢,該醒了!
“知憂,你給我聽著!”曇兒一聲斷喝,“我與你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再不相幹。”
隻這一聲怒吼,仍不能疏解曇兒心底的鬱悶,又惱怒萬分抓住知憂的衣領,用力地撕裂開來,奪了他的外袍丟在地上,狠狠地踏上兩腳,上演了曇兒小妖版的割袍斷義。隨即摔門而去。
巨大的聲響,震得整間屋子都抖了一抖,知憂卻置若未聞,呆呆地立在原處,心底翻來覆去地轉著同一個念頭:從此與她再無糾葛了、從此與她再無糾葛了……
為何,湧上心間的不是解脫後的舒暢,而是痛失珍寶後的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