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去路上，還是那麼熟悉的感覺，一切都沒變，秋跡痕想，明天再去看他吧，都這麼晚了。也不知道他睡得怎樣，有沒有好好吃飯。明天自己突然出現他會感到驚喜嗎？還是痛罵自己不該離開。那要不要帶什麼禮物給他呢？
    一股很大的力道出現在自己手腕處，有人拉住他。條件反射的揚起微笑大叫一聲：“阿藍……”是你麼？後麵半句卡在嘴邊，像是瞬間被冰凍住聲音表情。“莫……子居。”
    詫異地看著彼此。莫子居點點頭，“對，是我。”
    “你醒了……”
    “你回來了……”
    幾乎同時開口說到。
    “你還好嗎？”
    “你還好嗎？”
    秋跡痕尷尬地笑笑，摸了下鼻子說：“嗯，還好，你……什麼時候醒的？”
    莫子居直盯著他一動不動，秋跡痕在他漆黑發亮的眸子裏看到自己的臉，昏暗的燈光下模糊不清，一條條血絲卻格外顯得刺目鮮紅。
    秋跡痕被他盯得發悚。咽了下發幹的嗓子道：“你……好像不太好，發生什麼事了嗎？”
    “你一走我就醒了。”
    “嗯？是……是嗎？”
    “不久前媽去世了。”
    “什……什麼？怎會這樣？”瞬間蒼白著臉，秋跡痕顫動著雙唇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喃喃道：“是我害的嗎？是我害死她的嗎？我害死了她……”
    手腕傳來一陣急痛，秋跡痕看到莫子居拉著他的手報複性地加大力。表情怪異猙獰。“對！就是你害死她的。我一直找你一直找，如果你早點出現的話媽也不會死。現在她死了，你卻出現了，你為什麼要回來，她都死了你還回來做什麼！”
    “我……我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麼用，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很小我就知道我還有個哥哥，每次她抱著我時候就會一動不動的看著我的臉，或是拿一張該死的照片一看就是大半天，她總淚流滿麵地抱著我說對不起對不起小離媽媽對不起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討厭這三個字。
    可後來我不恨你了知道嗎？我看到你的樣子，你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泰然自若的樣子，與世無爭的樣子，清淡如菊的樣子，很奇怪的我恨你了，甚至很自責。不該怪你啊，又不是你的錯。我發現其實我很喜歡你，我告訴自己那隻是因為血緣的關係。但是眼睛還是忍不住在你身邊打轉，忍不住想要多看看你，那裏的你那麼瘦，比現在瘦好多。可你看不到我。
    昏迷那段時間裏，你知道嗎我可以感覺到你的痛苦你的絕望，我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快醒過來，有那麼一刻我感受到了你想放棄自己所以我努力醒了來了，可是卻你不見了。
    媽死了，我又好恨你，一麵恨你一麵愛你，我現在就想狠狠地掐死你。每天晚上我都會來這邊遊蕩，就是希望你會突然出現。有人說你死了，有人哈哈大笑地恭喜我，聽到那樣說我恨不得殺了他。他說你死了，而他還在那麼高興地大笑，我把他殺了……嗬嗬，你說他該不該死。”
    秋跡痕愣愣地站在哪，任他突然抱住自己，腦袋裏一團亂麻般怎麼也理不清，事情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怎麼……怎麼會這樣，你……你……居然……”
    他把頭放到秋跡痕勁窩處，撒嬌似的說：“好恨你，卻不想你死，現在終於可以抱著你了。以前媽媽總喜歡摟著我，嘴裏卻時不時的叫出你的名字。從小到大都隻有媽媽一個人抱過我，隻有她愛過我，可她卻總是認錯我。有時我想要是你從來都在的話，她是不是就不會這樣對我了。現在我連媽媽都沒了，你該怎麼補償我。”
    “我明天就要出國了，你陪我去好不好？”
    “你……要我陪你出國。”
    “是啊，我都為你殺人了。對方有些勢力，爸要我出去躲躲，順便當留學等幾年回國繼承父業。”說完笑了笑，語氣中透著雲淡風輕，“現在你回來了，我給他爸說我們一起出去一起念書，他一定會高興的。”
    秋跡痕搖頭：“我不能陪你去，你可以叫阿玲陪你去啊，你不是說你挺喜歡她嗎？”
    “阿玲阿玲，你能不能不要永遠隻看得到他們兄妹倆啊。”莫子居激動地推開他吼了出來。“你是我哥哥是莫家人怎麼就不關心關心我，我都為你這樣了你還想怎樣。我那點不如那個蔚藍壺了，你去看看他現在那個樣子，人不鬼不鬼的都成什麼樣兒了。”
    說完又態度軟下來，拉拉秋跡痕的手說：“你就別想他了，明天我們就去，就讓他覺得你死了吧。這樣還挺圓滿的不是麼？”
    “他怎麼了？你把他怎麼了？”秋跡痕反抓住他的手，瞪著眼睛問。
    莫子居看他這樣剛沉下去的氣又迅速升了上來，甩開他的手。嘴角含著陰鷙的笑：“我把他怎樣，我能把他怎樣。他自己吸毒嗑藥關我什麼事。說到底還不是為了你，是你把他怎樣了吧。嗬嗬……”
    “你要去哪兒？”抓住正轉身想走的秋跡痕，莫子居問道。
    “我要去看他，放開吧。”
    “不準去。”
    秋跡痕蹙眉神態中透著難隱的焦慮和隱忍道：“別鬧了，快放手。還是你想和我一起走找阿玲，你不是明天要出國了嗎，去和她道別嗎？”
    “又是阿玲，我不喜歡阿玲我喜歡你！咱別去了行嗎哥，我們現在就回家去，爸看到你一定會很開心的。你都不知道自從媽去世以後爸整個人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你都不回去看看，他可是你親爸啊怎麼說也比外人來得重要吧。”
    推開莫子居的手，秋跡痕低聲說道：“那你先回去吧，眼看你明天都要走了回去多陪陪他老人家，再見。”
    莫子居這回真的生氣了，他平生第一次這樣低聲下氣地和一個人講話，可人家偏偏不在乎，更可惡這人還是他新承認的哥哥。他是承認了，可人家根本就不想認他這個弟弟。
    怒極反笑，同樣的臉他笑出來的感覺和秋跡痕完全不同，此時他露出那樣的笑容到讓人覺得毛骨悚然。他說：“哥，你要是敢去並且明天不和我一起去國外的話，我就故意讓警察知道我殺人了，讓他們抓我去槍斃。我要讓你悔恨一輩子。”
    “那你就去吧，試試看我會不會悔恨得生不如死。”
    和任何時候一樣，不管講什麼都是那種輕柔的口氣，即使再殘忍的話被他講出來就像是一句“該吃飯了”那麼簡單。莫子居這才知道，他們流著同樣的血，可除了對自己在乎的人，他遠遠比自己狠。那麼說，他根本就不在乎。
    捏捏手心，莫子居想要控製不知道是因憤怒、失望還別的什麼原因而顫栗的身體。對前方暗淡的燈光下單薄蒼白的背影大喊：“你憑什麼那麼狠心，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你明明就是在乎的！”
    秋跡痕走遠了，空曠的馬路上已經沒人幾個人，偶有人路過側臉看了他一眼，麵無表情的離開。他的喊聲就像被放到了真空中無法傳播，沒人聽見，無跡可尋。莫子居固執地認為他已經聽到了。
    他的確是聽到的，聽得真真切切。他承認自己是在乎的，對於隻接觸過一個月左右的兄弟和父母，他說不清是什麼感情，但總歸是有感情的。剛才聽到母親死了，是還和自己有關時，他心狠狠抽痛起來，強烈的罪惡感湧上心頭。他知道那是無法永遠也無法釋懷的。就像如果莫子居真的照他說的那樣去做的話，相信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吧。
    可是，那家夥，即使沒有親密接觸過也會知道是在唬他，他們是親兄弟，當然不會隻有弟弟知道哥哥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