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因為太過於驚愕，麥加不由張大了嘴，而一直注視著這邊的艾德裏安也露出了些許吃驚的神色。
    “到我的船上來。我的船上也有一個和你一般大的男孩子，我想你們一定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可是，我……”
    “艾德裏安的秉性我想你也清楚，你繼續留在這裏的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他拐上床。我自認為我的金鹿號的條件會比克利斯多婭號好上許多。少年，如果你願意到我的船上來的話，我會很開心的。”
    德雷克的話讓麥加想起了那天在裏斯本的小屋裏艾德裏安親吻自己的場景。這些天他一直假裝已經忘記，但那柔軟的觸感、溫暖的鼻息卻依然時不時從心底深處突然冒出攪得他心煩意亂。
    聽到德雷克這樣說，可憐的金發男人不由拉長了臉接口道：“親愛的聖•；弗朗西斯，就算你說的是實話，可想在我的麵前挖走我的人，那也太……”
    德雷克沒有答話，他靜靜地看著麥加，等待他的回答，不過麥加並沒有讓他等上很久。
    臉上紅了又紅，勉強控製自己不往艾德裏安的方向看去。深深吸了一口氣，麥加終於鼓起勇氣說：“對、對不起，先生，我……”
    “哦？”德雷克挑起了一邊的眉毛。
    “我很感激您的好意，可我不想離開克利斯多婭號。船長他雖然很小心眼，很愛欺負人，也有很多壞、壞習慣，但他卻是一個很好的船長，而且克利斯多婭號上的其他人也都對我很好，我不想離開大家。”
    眼角餘光最終還是不受控製地瞥向了艾德裏安。在聽到麥加對自己的評價以後男人似乎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他還是略微驕傲地挺了挺下巴。
    原來以為德雷克會不高興，畢竟像自己這樣的小人物竟然也敢如此不知好歹地拒絕英格蘭海軍統帥的好意，但出人意料的，德雷克卻哈哈大笑了起來。
    “看樣子你們的關係還不錯，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做這種惹人討厭的事情了。我相信艾德裏安的眼光，愚蠢的試探到此結束。”德雷克麵帶歉意的對麥加點了點頭，“抱歉我懷疑了你，少年。這是我身為英格蘭海軍統帥以及艾德裏安老師所必須保有的一點小小的謹慎。”
    ……試探？
    麥加突然明白了。身為葡萄牙人的自己會成為英格蘭掠奪船的船員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自己會被懷疑是西班牙人派來的間諜也是自然。如果自己真的是間諜的話，能夠跟在德雷克的身邊就能獲得更多的情報，自然也就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麥加搖搖頭，臉上帶著理解的微笑，“我明白，先生。”
    德雷克點點頭，又轉身麵向了艾德裏安。他上克利斯多婭號自然不會是來挖角這麼簡單，現在該是談正事的時候了。
    “這次竟然能夠讓我們碰上菲利普的運寶船，果然幸運女神還是眷顧著我們的。收獲怎麼樣？”
    艾德裏安懶懶地斜靠著船沿，左胳膊擱在腰間的劍柄上，右手抓了抓脖子，聲音也是懶懶散散的，“還在清點當中，不過據我的估計，這次的貨物價值在10萬英鎊以上，看來菲利普那個大胡子還真的在印度拿了不少好處。那些錢都被他用來建立所謂的‘無敵艦隊’了吧！”
    見到艾德裏安這個樣子，德雷克倒也不惱。沉吟了一會，德雷克的麵色顯得有些凝重，“女王陛下一直都想把英格蘭的勢力擴張到東方去，而那裏基本上都是西班牙的控製範圍。雖然我們破壞了他們不少戰爭準備工作，但西班牙的無敵艦隊已經初具規模卻也是不爭的事實。以我們現在的海上實力，如果戰爭爆發，我們將得不到任何好處。”必須盡最大的努力拖延西班牙對英格蘭的進攻，直到英格蘭的海軍整備完成為止，所以不論是突襲港口還是掠奪西班牙商船的貨物，一切可行的措施都被實踐到了最大的程度。
    艾德裏安站直身體，臉上吊兒郎當的表情也漸漸隱去不見。兩個人一時都有些沉默，卻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小小的驚呼。
    “哇，這個是什麼？好漂亮啊！”
    卻見那個有著一頭柔軟深褐色短發的少年正雙手捧著一個裝飾精美的方形盒子，愛不釋手地左看右看。
    “怎麼了？”艾德裏安立刻走過去。
    “你看這個！”麥加把盒子舉到艾德裏安麵前，開心地笑彎了兩道眉，“我在那堆貨物裏麵找到的，很漂亮吧！”
    那個盒子看不出是用什麼材質做成的，紅色的盒蓋上刻著西班牙式典型繁複花紋，整個盒子四周鑲滿了大顆的寶石，側麵中間有一個鎖扣，上麵刻著西班牙王室的印章。
    “我還以為是什麼，一個盒子而已，用得著你大驚小怪麼？”艾德裏安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麥加也不理他，徑自想要打開盒子，“咦？怎麼打不開？”
    “笨蛋，這當然是上了鎖的！”艾德裏安也不多說，隨手抽出腰間的佩劍，“拿穩了，要是傷到你我可不管哦！”
    還沒等麥加反應過來，隻見眼前白光一閃，手中的盒子就“啪嗒”一聲被切成了上下兩半。
    喜愛的盒子被眼前的男人毀了，麥加氣得跳起腳來，也不管旁邊還有他人存在，“你你你……你可真粗魯！”
    艾德裏安從沒想過英俊非凡的自己竟然會和“粗魯”這種下等詞彙聯係在一起，也不由睜大眼叫道：“我粗魯？這種破破爛爛的盒子有什麼好的？你要喜歡的話，等回到普利茅斯我就立刻給你買十個八個！”
    “那那……那不一樣！”雖然還是不滿地撅著嘴，但麥加的氣勢已經明顯弱了下去。
    “有什麼不一樣的！臭小子！我這麼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人你竟然敢說我粗魯？！你眼睛跑哪去了？！”說完還不忘在麥加可憐的腦門上彈了一下。
    “呀！”麥加想不出要如何反駁，卻聽到德雷克忍不住的笑聲在身側響了起來。
    “嗬嗬嗬，艾德裏安，跟個孩子鬥氣，你也變得孩子氣了呢！”
    艾德裏安一愣，臉色稍微變了變，輕輕咳了一聲，隨後掩飾地撩了撩自己的金色長發。
    “那盒子裏好像還有東西，快看看那是什麼。”
    裏麵也是一個盒子，比原先的要小一號，裝飾得也沒那麼華麗。盒子沒有上鎖，裏麵放著厚厚的一遝羊皮紙，上麵記滿了密密麻麻的數據。
    “這個是……”
    “是西班牙東印度貿易的秘密檔①，記載著西班牙在印度的貿易機密！”德雷克的聲音因為突如其來的興奮而有些不易察覺的顫抖。
    “哦……”艾德裏安的聲音拉的老長，顯得有些泄氣，“我還以為是菲利普寫給某個印度美女的情書呢！”
    德雷克似乎對那份檔案有著前所未有的執著，直到所有的貨物都清點完畢，他還站在那兒仔細翻看。在回金鹿號上去之前，德雷克把檔案交給了艾德裏安。
    “既然這份檔案是你的戰利品，那麼就交給你了。回到普利茅斯之後我要去倫敦，在那之間你整理出一份報告給我。”
    “什麼？我？”艾德裏安正無聊地打著嗬欠，聽到德雷克的話之後他似乎被嚇了一跳，瞪著眼睛大張著嘴一動不動，那吃驚的樣子毫無形象可言。
    “當然。”也許隻是錯覺，德雷克嘴角的那抹微笑看起來隱隱有些促狹。
    “哦！上帝！”平時囂張的男人此時竟難得緊張了起來，連說話也開始結巴了，“閣下！親愛的聖•；弗朗西斯！您明知道我對這些……天啊，您不能這麼耍我！”
    “這是我的命令！親愛的小艾德裏安。”德雷克拍了拍男人耷拉下的肩膀，眼中的幸災樂禍顯而易見，“叫你的船員們都行動起來吧！我們該回普利茅斯了。”
    ※
    對美麗的金發船長來說，讓他跟那些密密麻麻的數字搏鬥簡直比讓他一年沒有漂亮男孩子抱還要痛苦，所以當他苦著臉坐在桌前對著那份秘密檔長籲短歎了一個小時之後，他果斷地把麥加叫了進來。
    “把這份東西交給特洛夫，然後告訴他，讓他在我們到達普利茅斯之前整理出一份報告給我。”他毫不猶豫地決定出賣好友。
    “哎？”
    “還不快去！”
    “哦！”
    麥加敲門的時候，特洛夫剛結束一天的工作回到房間不久。一看到麥加手上的那份東西，他立刻什麼都明白了。知好友秉性如他，其實也早料到會是這種結果，所以他隻是無奈苦笑著搖了搖頭。
    原來以為麥加送完東西馬上就會離去，誰知他竟站在門口探頭探腦起來。
    “怎麼了？”
    “呃……”麥加摸了摸鼻子，眼神落在特洛夫房內堆滿的雜物上。
    他原先生病的時候也曾在這個房間裏住過幾日，記得當時房內幹幹淨淨、整整齊齊，而現在，除了特洛夫經常要辦公的桌子上還算整齊，房內到處堆滿了穿過的衣服、褲子、襪子和各種雜物，好像從沒有人打掃過一樣。
    注意到麥加的眼神，特洛夫那張剛正溫和的臉上微微泛起了紅。
    突襲裏斯本之後，那個懶惰的男人總是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推給他，他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以至於一直都沒有什麼時間來整理自己的房間。
    “好吧，你不用解釋了，我知道這一切都是那個笨蛋船長害的。”麥加歎了口氣，擼起袖子，“你去忙你的吧，我來幫你打掃。”
    “哎，不用了！”特洛夫想推辭，但擰不過執意的麥加，最後也隻能讓他去了。
    “喂，麥加！你怎麼還不回來？跑去偷懶了嗎？”左等右等也不見那小子回來，艾德裏安忍不住跑過來找的時候，麥加正坐在特洛夫的床上疊衣服。
    此時房裏已被整理得整整齊齊，桌椅也被擦得幹幹淨淨，特洛夫正安心地坐在桌前整理那份數據。
    “喂，你在做什麼？”艾德裏安狐疑地問麥加。
    麥加也不回答，把手邊疊好的衣服按照穿過的和幹淨的分開放進床頭的箱子裏。在淡水稀缺的船上，想要洗衣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除了某個衣服多到不行的男人以外，其他的船員都是先把幹淨的衣服都穿過一遍，然後再從髒衣服裏選相對幹淨點的衣服再穿一遍。
    等手邊的事情都做完了，麥加才終於抬頭看向那個男人，慢吞吞地說：“我在幫特洛夫整理房間啊！”
    “整理房間？”艾德裏安看向特洛夫，後者氣憤地朝他晃了晃那遝厚厚的羊皮紙，於是他連忙把視線收了回來。
    “是啊，托某人的福。”麥加涼涼地說。
    艾德裏安低頭想了一會，突然抓住麥加的胳膊往外走，“既然這樣，那我也要！”
    “哎，什麼？”
    果然，某個男人在看到麥加幫特洛夫整理房間以後也心癢了，於是強烈要求麥加幫他整理，雖然他的房間根本就用不著。
    在麥加最終隻得無奈地象征性擦了擦桌麵和床板上莫須有的灰塵之後，艾德裏安得意地翹起了嘴角，仿佛心理上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然後，他又摸著下巴說：“我看你以後就住在這裏吧！反正你也算是我半個貼身仆人了。”
    “喂，我什麼時候……”麥加被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住在這裏？
    誰知艾德裏安竟扳著手指開始數起來：“嗯，你伺候過我洗澡、穿衣，現在又給我整理了房間，我以後肯定還有很多事情要你做的，你住在這裏比較方便，而且和那些臭烘烘的男人一起擠在水手艙的地板上又不是那麼舒服的事情。至於報酬就在船員薪金和分紅之外再額外算好了。對了，說起來我還給你訂過幾件衣服，那可花了我不少英鎊……還有啊，我也給你買過不少蘋果和桔子，那可是其他人包括特洛夫都享受不到的福利哦！還有……”
    “啊啊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住在這裏總行了吧？”實在覺得男人那張英俊的臉越看越欠揍，但麥加也隻能長長歎了口氣。住在這裏就意味著他從今開始就真正是艾德裏安的貼身仆人了，不過他還有件事比較在意。
    “喂，你讓我住在這裏，不會對我做一些、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吧？”話說到一半，麥加的臉不受控製地紅了起來。
    他又想起裏斯本的那個吻和與西班牙人廝殺之前艾德裏安那個讓人臉紅心跳的舉動了，讓人覺得裏麵仿佛有些什麼，但後來艾德裏安對待他的態度又和原先沒有任何區別。
    ……果然，那個時候他隻是見我傷心安慰我而已，一定是我自己想多了。
    他這樣告訴自己，不知為何竟覺得有些泄氣。
    “誰知道呢……”艾德裏安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竟也沒有否認。
    “……”
    “好吧好吧，我想你也不會想和我這個大色狼睡一張床的，你就在這個角落裏弄個鋪蓋好了。”艾德裏安隨意指了指一個角落。
    於是，一個枕頭，一堆稻草上麵鋪上一塊布，一床薄毯，這就成了麥加的床，好在現在天氣也不是很冷，雖然每天早上醒來時他都會發現自己被人抱到了床上。
    那個男人總是一邊嫌棄他的睡相差，一邊又不厭其煩地在每天重複做相同的事情。反正也沒對他做其他出格的舉動，於是麥加在幾次交涉無果後也就隨他去了。
    又經過十幾天的航行，船隊順利回到了普利茅斯。
    德雷克直接帶著特洛夫整理出的數據前往了倫敦，隨後傳來消息說這次德雷克和他手下船長們立的大功讓女王陛下非常高興。
    又過了幾日，有使者來到了普利茅斯，並帶來了一封信。信雖是以聖•；弗朗西斯的名義寫的，但信中卻以女王陛下的口吻要求此次立了大功的卡裏諾船長前往倫敦麵見。
    “哎？我也要去嗎？”得知自己也被要求前往，麥加顯得非常驚訝。
    “對。女王陛下不知從哪裏聽到了你的事情，對你很是好奇，於是要求你跟我一起去。”不知為何，艾德裏安的神色顯得有些凝重。
    “聖•；弗朗西斯……一定是德雷克吧？”麥加好奇地看著信封上的那個家族印章。
    “不。是與德雷克同名的沃爾辛厄姆閣下，女王陛下的寵臣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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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1587年6月9日，德雷克在返回普利茅斯的航行中打劫了一艘菲利普二世的私人東印度公司運寶船“聖•；菲利普”號，船上裝有價值11。4萬英鎊的貨物，還有許多記載著有關東印度貿易的秘密檔，後來英國商人參考了這些資料組成了東印度公司，從而成為了大不列顛帝國在印度的基礎。
    PS：難得上了一次LC，看到這麼久沒更的文竟然有了半顆星，心裏挺有負罪感，於是爬上來更一章……【捂臉】
    到這章為止，《海上篇》就結束了，接下去為《倫敦篇》，又有很多新人物會出現哦~~~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