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利斯多婭號勝利了，可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天哪！尤安，你沒事吧？”甲板上立即騷動起來，馬上有人朝被船帆覆蓋住的尤安衝了過去，但船帆下的尤安卻沒有一點聲息。
    當尤安身上的帆被揭開，露出了他的腿時，在場的人全部倒抽了一口涼氣。
    那條腿無力地扭曲在一邊，而膝蓋斷裂處有片片白骨刺出，噴湧而出的鮮血早已染紅了尤安身下的甲板。
    刺目的白骨與鮮血交印著，落入每個人的眼裏，怵目驚心。
    “他、他死了嗎？”目瞪口呆的麥加低聲喃喃著。
    “不，他還活著。”艾德裏安撥開眾人，蹲在尤安身邊檢查他的傷勢，“他還在呼吸！”
    是的，雖然不明顯，但尤安的胸口的確仍然輕微而頑強地起伏著。
    “快把醫生拉特爾叫來！”特洛夫大聲吼道。
    拉特爾很快就趕了過來。短暫的檢查之後，他站了起來，擦了擦手，麵色沉重地朝艾德裏安搖了搖頭。
    艾德裏安的臉色也沉了下去，“不那樣做不行了嗎？”
    “我很遺憾。”拉特爾說。
    所有船員的眼神都黯淡了下來，大家都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救治肢體受重傷的船員的方法會是什麼。阿爾瓦走上前將尤安抱了起來。
    “把尤安送到我的治療室去吧！還有你，現在騰得出的人手就隻有你了，你也來。”拉特爾對麥加這樣說。
    麥加跟在拉特爾身後去了治療室。艾德裏安還要指揮克利斯多婭號駛出海峽，大部分的船員也要繼續作業，現在唯一空閑的人的確隻有他一個了。
    尤安依然昏迷著。麥加不清楚拉特爾要怎麼治療尤安，應該會把尤安的斷腿接起來吧？可是當他看到拉特爾從手術盒裏取出鋸刀時，他覺得自己全身的熱量都被從腳底席卷上來的涼意全數衝走了。
    “是、是要把尤安的腿鋸掉嗎？”他虛弱地問道，就好像現在躺在那裏的人是他自己一樣。
    拉特爾沒有回答。他抬頭對阿爾瓦說：“我要開始了，你們壓住他，防止他當中醒來亂動。”
    阿爾瓦神色嚴峻地點了點頭。他取來一些繩子把尤安的另一條腿綁好，又把雙手分別固定在躺椅兩邊，壓住尤安的身體，然後對麥加抬了抬下巴。
    麥加會意，上前也壓住尤安的肩膀。
    咯啦……咯啦……沒有其他任何措施，刺耳的鋸骨聲很快就傳來了。麥加緊閉雙眼不想去看那殘酷的場麵，但尖利的聲音依然穿透耳膜直達心底。
    “唔……嗯嗚……好痛……”尤安被痛醒了過來，瞪著布滿血絲的雙眼狠狠將後腦勺撞擊在靠背上。那種真真徹骨的痛，是沒有親身體驗的人無論如何也體察不到的。
    “啊……好痛……我的腿……讓我死了吧……”他用不知從哪來的力氣拚命掙紮著，就連身形魁梧的阿爾瓦都一時有些壓製不住。
    隨著拉特爾的動作，再次噴湧而出的鮮血不斷噴濺到了三個人的身上，充滿窄小室內的血腥味讓麥加覺得自己就快貧血了，但他還是努力將全身的力量都壓了上去。
    “噓，好夥計，安靜一點，很快就好了。你還想繼續和大夥一塊航海下去的吧？隻要活下去，就算裝上義肢也能在船上行動自如的。還有來自法蘭西的你最愛的葡萄酒，要是就這樣死在這兒，你可就再也喝不到了。”阿爾瓦在尤安的耳邊輕聲說，獨眼中透著無比的痛心。雖然聽不懂阿爾瓦在說些什麼，但麥加聽得出阿爾瓦聲音中透著從未聽到過的溫柔。
    這個男人，在水手長嚴厲外表下卻意外地掩藏著一顆對待夥伴們無比溫和善良的內心，在他的帶領下，克利斯多婭號上的其他船員們應該也是以這樣的心態對待彼此的吧？
    ……對一個真正的水手來說，同船的夥伴們都是他的家人。
    麥加想起來了，第一次見到特洛夫的時候，那個男人就是用無比堅定的眼神這樣對他說的。
    ……真正的夥伴和家人……嗎？
    麥加第一次有了想要融入這個群體，真正成為克利斯多婭號上的一員的念頭。
    沒有貧富貴賤，地位差別，彼此之間都是最真摯的，在生死危難之前共同進退的夥伴。這就是真正的海上男兒的熱血。
    “加油啊！你一定可以的！隻要熬過這一關，你就可以繼續和大家在一起了，克利斯多婭號上的大家誰都不想失去他們最棒的了望手。”麥加真摯地望著尤安無神的雙眼，他相信就算語言不通，自己的這份心情也能傳達到尤安那裏。
    尤安的掙紮終於平靜了下來，他抬眼對麥加和阿爾瓦報以虛弱一笑。麥加擦去他額間的冷汗，卻看到有血跡從他嘴邊緩緩流了下來。
    “遭了，別讓他咬舌！”拉特爾叫道。
    阿爾瓦眼疾手快地掰開尤安的下顎，麥加想也沒想就把自己的手指伸了進去。
    “咬我吧！咬我就不痛了，馬上就好了，嗯？”指間彷如斷骨的疼痛很快襲來，連帶著背上的傷口也抽痛起來，但麥加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那種刺破皮膚、壓迫指骨的力量很快就消失了，強自忍耐痛苦的尤安再次暈了過去。
    “好了，接下去進行下一步。”拉特爾把那原本屬於尤安身上的一部分扔到一邊，從身後熊熊燃燒著的火盆裏撈起一勺熱油，“你們先讓開！”
    要烙合大麵積的創口，防止感染引起敗血症。雖然殘酷，但這是唯一有效而快速的辦法。
    滾燙的熱油被潑到尤安的傷口上。熱油焦灼著血肉，濃烈的皮肉焦糊味飄散開來，很快就掩蓋掉了方才的血腥味。
    “終於結束了。”麥加長長虛了一口氣，身上的疼痛刺激著大腦，渾身濕透的他就像剛經過了一場大戰一樣。
    尤安依然脆弱卻平緩地呼吸著，至少現在還是。
    “歡迎回來，尤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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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懶慣了，咱需要壓力……
    咱決定了，從今天開始的一周一天兩更，要是做不到咱就……咕~~(╯﹏╰)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