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樹謝了——
    昨個兒還密密挨著的花朵落了一地，空餘下扭曲的枝丫，像是在掙紮，卻是徒勞無功。暮紫心疼地撫摸著戈殤蒼老的樹幹，自他入住兮苑以來，還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盡管他用盡法術，卻不能改變什麼。
    暮紫自然而然地想到昨日回了蒼月山的那人，想他應該會有辦法，便打定主意去找他。
    他驀地感到身旁靈氣圍繞，溫暖的佛光普照，便以為是深無回來了，然他轉過身，卻見身後之人眉似小月，眼似雙星，玉麵天生喜，朱唇一點紅，左手玉淨瓶，右手結著蘭花指法。
    “觀世音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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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見佛主。”深無雙手合十，頭微垂，向著麵前的人微微俯身。
    如來坐於上座，抿了口香茶，聞音便抬眼看他，“吾近幾月不見尊者，故此次於西牛賀洲與菩提祖師論佛法歸，路經蒼月山，便來見見尊者，不知尊者近日修行如何？”
    “弟子近來修行甚好。”
    “哦，可領悟出什麼？”
    “弟子領悟出一字。”
    “何字？”
    他淡淡地吐出一字：“愛。”
    如來一頓，手中的杯蓋落下，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深無尊者可知此字是佛家大忌？”
    他的眼神凜冽，隱著風雨欲來之勢，深無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帶著他慣有的和煦的笑容，然卻是堅毅的神色。
    二人沉默以對，如來撫摸著手中的玉杯，香爐內的紫檀香煙氣繚繞，嫋娜地上升，在空中舒展著身姿，少傾，如來沉吟道：
    “吾昨夜夜觀星相，見你紅鸞星動，似要曆經情結。你本是天地精氣所孕育，又有昆侖山的靈氣所圍繞，故無經佛家劫難，便已成佛，難免六根不淨，此次你對暮紫仙君的情，便是一大劫難，若度此劫，則正果修成不遠矣。”
    “若隻能舍去此情，才能成正果，弟子寧可放棄。”
    那聲音愈發的堅定，於是便又是一段沉默，如來重重歎了口氣道：
    “想你精氣初凝成之時，於昆侖山陡崖下的仙洞中修煉，那暮紫仙君是長在洞穴中的一株紫草，他陪伴你修煉曆經千年，誰想正當他修為將成之時，卻為蛇君所食，而後他便又投胎複再修行成仙，故蛇君欠他一命，要為今世的他所殺，而他陪伴你修煉千年，於你有恩，故你救他一命報他前世伴你千年的恩情，恩情既已報，前緣已了，你又何苦多做糾纏，棄萬年之修行？”
    深無斂下眉目輕聲道：“弟子不願隻與他擦身而過。”
    “深無，深無……”
    外頭傳來一陣焦急的呼聲，深無一聽那聲音，頓時心情大好，那雙眼便笑的跟彎月似地，水盈盈地發亮，如來難免再歎一口氣。
    暮紫匆匆忙忙地跑進來，殊不知如來也在此處，卻叫他將失禮節的一幕看了去，臉上有些發燙，急忙雙手合十，恭敬一拜。
    “暮紫仙君何以如此匆忙？”
    “額……無事。”
    他手足無措的樣子把如來逗樂了，道：“仙君倒也不必拘謹。方迦葉尊者傳音於吾，吾現要回靈山，改日再與仙君敘。”
    “恭送佛主。”
    待目送如來離去，暮紫方才喘口氣，不知為何，他在如來麵前竟有種壓抑的感覺。
    “紫兒……”
    深無忽然喚他，激起暮紫一層的雞皮疙瘩。
    “做甚如此喚我？”
    深無便湊近他，笑的很是曖昧，“我聽你喚我的名，還是第一次呢，再喚一次與我聽聽，如何？”
    暮紫斜睨著他，吐出二字：“無聊。”又問道：“佛主找你講什麼，理論佛法麼？”
    “是。”
    他一看那笑的彎彎的眉眼，就知他不是在將真話。
    “佛主可是與你講，莫與我在一起？否則將毀萬年修為？”
    “紫兒……”
    深無想解釋，然他的話還未講完，卻見暮紫一笑，“你應回了他，我與你不過是朋友，若他不喜我這樣的小仙與你在一起，我自當從命。”
    他彎彎的眉眼頓時垂了下來，盈盈的眼中劃過些什麼，暮紫穩了穩心，強迫自己不去猜測，有些東西該斷得斷，有些人也注定不屬於自己。
    “光顧著跟你說話，倒忘了來找你是做什麼的了。”
    他拉住深無的手，卻被深無一帶，順勢扯進懷裏，“紫兒，你當你如此講，我便會放棄麼？紫兒還真的孩子心性呢。”
    他雖看不見他的表情，卻知道他此時一定是壞笑著的，於是也不再回他什麼，抽出一隻手虛空一劃，一眨眼的功夫便回了兮苑。
    戈殤似乎更顯衰老，枯枝落了一定，樹旁的花草也已盡數枯死，看的暮紫又是一陣心疼，不知如何是好。
    深無繞著戈殤看了一圈，撫著蒼老的樹幹，沉思許久，隻道：“過些時日我再告訴你原由。”
    暮紫雖心急的很，聽他說話的語氣，饒是他再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隻得望著戈殤，心想過些時日它便會好轉吧。何況有深無在，應當不會有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