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難以啟齒的事情，石頭自然不敢跟滿心歡喜等著抱孫子的雙親提起，也不敢跟不久前在喜宴上祝他們早生貴子的親戚朋友們商量；
     新婚妻子嘛，想必正為沒有摸清情況就倉促結婚這一輕率之舉後悔不已，就算剛開始幾次還有耐心好言安慰，那麼到了後來，大喊上當受騙，哭鬧著要回家要離婚也是人之常情了；
     所以石頭在一籌莫展、走投無路之際，想到了自己：每一次在他交到新女朋友後就一定會“識趣”地自動消失，每一次在他失戀消沉頹廢時就一定會“偶然”地出現，陪在他身邊鼓勵他的自己。
     如此一想，狐狸胸口竟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不是個滋味。
     “狐狸，你說我這樣是不是有病？是不是該去協和醫院看看？”（石頭病急亂投醫）
     “我問你，你和你老婆親嘴是什麼感覺？”（白若愚沒有回答他，而是一臉嚴肅地問起另一個問題）
     “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和別的女人親過嗎？”
     “之前有那麼兩三個吧”（畢竟是交過39個女朋友的男人嘛）
     “真的沒感覺？”
     “其實就是兩張嘴吸在一起”石頭老老實實交代：“跟咬橡皮膏似的，能有什麼感覺”
     “你看著我”（狐狸正色道）
     “我在看啊”
     “轉過來，認真點”
     “噢”（石頭一動不敢動）
     狐狸豁出去了，慢慢把臉靠近。
     一片聽得見針落地的安靜中，任一桌飯菜無聲地涼掉；兩人四目相對、距離逐漸拉進，兩米……一米……半米……二十公分……十公分……石頭的臉逐漸放大，黝黑的皮膚、濃濃的粗眉、笑起來才會看到的酒窩……
     石頭啊石頭不能怪我卑鄙，企圖通過對視來色*誘你，要怪隻能怪你自己太沒有防備；這樣可憐兮兮、孤立無援地向早就對你懷有不純潔意圖的我求助，無異於一隻肥羊在狐狸麵前露出破綻，有機不趁非君子，原諒我吧。
     自從發現自己對石頭那不一樣的情愫之後，狐狸總是有意無意地避免和石頭的目光接觸；十五年了，這是第一次。他的心早已小鹿砰砰亂撞，強壓下緊張引起的呼吸急促，他能感覺到石頭呼出的微熱氣息噴灑在自己的臉上，越來越近，越來越重；眼看著兩人的鼻尖就要碰到一起了，連彼此間的心跳都能聽得真切。
     ……五分鍾……
     ……十分鍾……
     “狐狸”
     “什麼？”
     “你的眼睫毛好長”
     “還有呢？”
     “我肚子有點餓了，我們可不可以邊吃邊……唔”狐狸忍無可忍，無須再忍！心一橫，憋住一口氣，撲上去堵住那朝思暮想、魂牽夢繞一十五載的兩片嘴唇。
     “唔唔”石行知睜大眼睛，對正在發生的事情難以置信。
     ……
     “呼呼呼……”石行知大口大口地吸入新鮮氧氣：
     “你幹嘛呢你？”
     “呼呼（狐狸自己也喘）這樣呢，有感覺嗎？”
     “咳咳，你這算啥，人工呼吸？我又不是女人怎麼可能有感覺？！咳咳，你這玩笑開得真夠惡劣的，咳咳咳……”
     “還跟咬橡皮膏一樣嗎？”狐狸心中忐忑啊，偏偏還要故作鎮定
     “咳咳，不一樣”石行知拿起桌上的濕毛巾抹抹嘴巴：“比橡皮膏軟多了，滑溜溜的，跟果凍似的”
     “你……”狐狸美目圓瞪，氣得好久說不上話來：“你你你，竟敢說本狐狸的美唇像果凍？！”
     “哎呦，疼”石頭還在抹嘴，腦袋上挨了狐狸一記敲
     “你這裏麵裝的是什麼，漿糊嗎？有你這麼比喻的嗎？”
     “我是不會比喻，我打小語文就不好”石行知捂著腦袋疼處：“你才是，突然做這種事，看清楚對象了沒有？！”
     “試你呢，說實話，覺得惡心不惡心？”
     “也不是特惡心”
     狐狸的嘴唇軟軟香香，親過之後舌頭一陣陣酥麻，嘴裏仿佛還留著絲絲甜香；石行知沒辦法用貼切的形容詞來表達這種感受，一時半夥，他能想到最與之相似的就是涼涼甜甜好吃的果凍了；換做是和自己一樣臭哄哄的男人他早就一腳踹開了；可是，狐狸不一樣，一直以來留給自己的印象是比女孩子還幹淨。
     “那我明白了”白若愚歪歪地靠回椅背上：“依我說啊，就從你不是覺得特惡心這一點來看，你是不是該考慮一下自己的性取向？”
     “性取向？”石行知無比驚訝地看著狐狸，
     狐狸點點頭，意思是：沒錯，我就是那意思。
     “你是說我有可能喜歡男人？”
     “一般男人很難接受跟同性接吻吧”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石行知本能地極力否認，他是沒覺得惡心，可是，那也僅僅是因為對象是狐狸，這不是從小胡鬧慣了嗎；怎麼說呢，兩人的一些身體接觸就跟左手牽右手、自己摸自己一個樣了；所以不覺得惡心是僅限於狐狸的特殊個例，當然不能就此推斷他石行知頂天立地的一個好男兒是同性戀！
     “我長這麼大沒對男人有過那方麵的衝動！”
     “好了好了，別激動，我耳膜都快被你震破了”
     “狐狸，我真沒想過自己喜歡男人！”
     “也許是潛意識裏有這種傾向呢？”
     “潛意識？”
     “據權威調查，全球百分之五十六的人心理都有同性傾向，隻是程度不同罷了；輕微的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發現，但是並不排除因某個特殊事件或特殊情境為契機而引發。”
     “百分之五十六這麼多？”（被狐狸這麼一忽悠，石頭沒自信了）
     “我問你，你看過同性戀電影沒有？”
     “沒有”
     “這樣吧，我先寫幾部電影給你回去看，如果你看了之後還是堅持自己喜歡女人，就表明你的問題不是出在心理而是生理上，那麼我再幫你聯係男科方麵的醫生。”
     “真的要看？”
     “要看”
     “不看行不行，我現在沒那個心情”
     “必須看！這個關係重大，也許就是問題關鍵所在”
     白若愚掏出小本本和鋼筆，在新的一頁上沙沙寫下倒背如流的十幾部經典電影名稱：《莫裏斯》、《蝴蝶君》、《神父同誌》、《玻璃情人》、《不羈的天空》、《哭泣的遊戲》、《玫瑰少年》、《斷背山》、《盛夏光年》、《藍宇》、《春光乍泄》……就像醫生開藥方似的龍飛鳳舞滿滿一頁紙，然後撕下：
     “馬上回去看”
     “真的要看？”（又問了一遍）
     “不但要看，還要從頭到尾認認真真地看！不許按快進。”
     “真有用？”（將信將疑）
     “有用，”狐狸拍著石頭的肩膀：
     “你要相信我，我在美國拿過心理學學士學位（市場營銷類的），在加拿大專攻過【性偏好心理分析】（全稱是‘不同文化背景下不同年齡層次的女【性】購買【偏好心理分析】學），去日本做過一段時間的戀愛問題發現和矯正交流工作（就是加入治愈元素的RPG新款戀愛遊戲的試玩），還有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和歐盟通行的心理治療師執照。（誰見過那玩意兒？）”
     “嗯，好，那我回去看了”石行知被白狐狸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把紙片折了幾折收進口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