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項天奇總是會在下班以後躺在床上跟韓冬陽通電話，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個星期，項天奇忽然改了時間，不再是晚上給他打，而是中午休息時間打，或者晚上開車回家的路上打。直覺告訴韓冬陽，有可能是項天奇家裏現在不方便打電話！
    至於為什麼不方便，韓冬陽沒有問，畢竟項天奇並非純同誌，他猜也能夠猜到八九不離十！所以在一連幾天前思後想、患得患失之後，他跟項天奇說：“我們以後……還是隻做朋友吧！”
    “啊？”項天奇一聽嚇一跳，“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因為我覺得……如果隻做朋友，我們的關係……或許能夠維持得更長久一點！”韓冬陽回答，吸吸鼻子，把那種泛濫而出好像要哭出來的感覺逼回去。
    “可是……我喜歡你，而且，你知道我不止想跟你做朋友！”
    “我知道，我也……喜歡你！但是，同性戀這條路太難走，而你……畢竟不是真正的同性戀！那與其日後傷心，不如現在就各自退一步，或許……對彼此都好！”
    項天奇很久也沒回話，那讓韓冬陽再次確信，的確是有什麼事困擾著他，所以他接著說下去：“我知道，你對我好，這輩子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但是……我真的不想以後因為這件事，讓你不得不承受來自各方麵的壓力，那時候……如果你不要我，我會更難受！”
    “我不會不要你，永遠都不會！”項天奇在那頭軟語央求，“你給我一段時間好不好？讓我好好想一想，等我處理好身邊的事情，我會一輩子對你好，你知道我一定能夠做到！”
    “我知道！”韓冬陽喉嚨裏梗了一下，趕緊笑一笑掩飾過去，“可是……隻做朋友，你也可以對我好，也可以天天給我打電話，那又何必……一定要做情人！”
    “可是我就想跟你做情人！”項天奇叫出來，“我不想做朋友，那種感覺不一樣！你知道的，我喜歡跟你做情人，也隻想跟你做情人！”
    “可是……你會受不了那種壓力的！”
    “那是我的事，何況，沒有試過，你怎麼知道我受不了？所以，不要說退後一步的話，好不好？”
    他的央求，讓韓冬陽終於控製不住，憋了半天的眼淚，像打開了閘門一樣，順著臉頰刷刷的不斷往下掉！
    項天奇可能是感覺到了他哭，也在那邊哽咽起來：“你要是……一定要退後一步隻做朋友，我沒有辦法……現在給你承諾，但是……你讓我幫你買套房子，讓你安定下來，你一個人在外邊漂泊，我實在是不放心！如果你接受，我就退後一步繼續跟你做朋友！不接受，那我……要麼就做情人，要麼……我連朋友都不做！”
    韓冬陽更是哭得差點出聲！三十多歲的大男人，他不該這樣哭，事實上他也已經很多年沒這樣哭過！但是，如果真的連朋友都不做，如果真的一下子失去項天奇對他所有的牽掛與思念，他以後怎麼活？
    他以為他已經很堅強也很堅韌，但是在習慣了項天奇無微不至的關懷和寵愛之後，你讓他怎麼能夠再若無其事的回到從前那種了無牽掛的寂寞中去？
    那天的話到此為止，韓冬陽沒有追問項天奇身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實際上在那種狀態之下他也問不出來。何況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喜歡盤根問底的人，因為他很清楚，就算最親密的人，相互也應該留一點私密空間！
    他當然也不會因此就接受項天奇給他買房，除了尊嚴，現在更多的，是他不想造成他跟項天奇好，好像是貪了他有錢的表象！當然，他相信項天奇並不會這樣想，可是他自己的心理上，會有這樣的感覺！
    所以兩個人繼續通過電話和網絡糊裏糊塗糾纏下去，直到又過了一段時間，來自韓冬陽家庭的壓力，終於讓兩個人的關係，完全確定在了情人的名份上！
    ※※※
    那些天項天奇仍然是每天打電話，而且大多數時候仍然是在中午、或者下班的路上一邊開車一邊打，當然偶爾也會在晚上打給他。然後在每天睡覺之前，兩個人還會互相發個信息，道一聲“做個好夢”之類，之後才能相隔千裏，各自安睡。如果有一晚收不到對方的信息，兩個人都會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就那樣又過了一段時間，韓冬陽忽然接到了四姐打來的電話！
    “跟爸的那個老太婆死了！”一開口她就說，“爸也病倒了，我已經將他送進醫院去了！”
    “啊？爸……要不要緊？”說實話對於老爸，韓冬陽沒有像當初對媽媽那麼深厚的感情，畢竟老爸現在有了另外一個隻屬於他個人的小家庭，而且他出來這些年，爸爸從來連電話也沒打過一個。不像老媽活著的時候，三天兩頭都牽掛著他。
    不過那畢竟是他爸！
    “倒是不要緊。老太婆病了一段時間，爸還要伺候她，估計也是累到了。本來我想等爸出了院，接他到我家裏來住，可是他又不肯，我打電話給你，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怎麼辦！”
    “那……你說怎麼辦？”
    “我就是不知道啊！如果你不想回來，要不……你打個電話勸勸老爸，讓他以後跟著我們過吧，你的話興許他肯聽！”
    “那……你讓我想想再說！”
    韓冬陽掛上電話，一下子感覺心裏沉重而失措！他知道老爸脾氣倔，他大概是覺得自己有兒子，所以不應該跟著女兒女婿過！可是現在怎麼辦，他能回去嗎？如果他回去，勢必得重新找房子，重新置家具，可是他前幾年的錢都投在程遠的飯館裏，他實在不願意再開口去跟程遠要。而這兩年回來北京掙的錢，有一部分花在了帥天男身上，另外跟程遠來來去去幾趟也都是他拿的錢，再加上這半年的花用，剩下的已經不多。就算勉強夠租房買家具，可是他出來幾年，人都以為他很出息，混得很不錯，他又拿什麼來負擔那些繁瑣而沉重的人情來往？
    更何況，他回去以後能夠做什麼？如果僅僅靠寫作，到目前為止才剛剛開始有錢賺，連維持他一個人的日常開支都緊張，雖然老爸自己有退休金，並不靠他來養活，可是老爸年紀已經大了，萬一有點狀況，他又該到哪裏弄錢？
    可是！可是！可是……，他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