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不間斷的激情令韓冬陽很晚才睡醒！
    天已經大亮了，銀白的雪光透窗而入，映照得屋子裏有一種朦朦朧朧的感覺。
    楚劍波睜著眼睛怔怔的仰躺著，沒有像平時那樣親密的摟抱著韓冬陽。兩個人身上都還光溜溜的一絲不掛，韓冬陽悄悄在被窩裏穿上內褲，偷眼瞅著楚劍波，摸到楚劍波踢到床尾的內褲，又鑽進被窩溫順的幫他穿好。楚劍波始終一言不發，韓冬陽很想跟他說句話，卻因羞慚和尷尬一時無從說起。兩個人默默地在床上躺著，一直到楚母催著他們起床！
    ——後來韓冬陽時常在想，倘若當時他能夠顯得成熟些圓滑些，主動跟楚劍波說說話開開玩笑，消除當時的尷尬氣氛，也讓楚劍波明白那其實沒有什麼大不了，也許之後的一切情形都會不一樣。但是他除了一顆無懼無畏的真心，對這個凡塵俗世的了解遠比楚劍波更加懵懂無知，楚劍波都不知道該怎樣麵對怎樣處理的事情，他更是力不從心！
    雪已經下停了，吃過早飯，韓冬陽瞅見楚劍波臉上木無表情，小心翼翼的說是想回家去，楚劍波不理他，楚母卻說了話：“雪這麼厚，別說騎自行車，恐怕路上連汽車都通不了。等兩天，等雪化了再走！”
    韓冬陽看著楚劍波的臉色，心裏邊猜測著他怎麼想，直到楚劍波終於回過頭來說了一句：“家裏又沒事，急著回去幹什麼？”
    他才“哦”了一聲，揪了揪嘴，幫著楚母收拾飯碗飯桌。
    那一天時間很難過，楚劍波總是一個人坐著發呆，韓冬陽想跟他說話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合適，也就跟著發呆。等到吃過中午飯，楚父楚母串門子到鄰居家打牌去了，家裏就剩下他們兩個，守著火盆兩邊坐著，韓冬陽很想問問他在想什麼，為什麼不說話，卻不敢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一直到終於受不了那種安靜，韓冬陽才賭氣的說了一句話：“要不，我還是回家去，騎不了自行車，我走回去！”
    “怎麼啦？”楚劍波抬起頭來瞅他一眼。
    “沒……沒什麼！”韓冬陽的勇氣一瞬間消散得幹幹淨淨，在楚劍波的眼光中顯得有點兒膽怯！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膽怯，那件事明明是楚劍波先開始的，他什麼錯也沒有，可是看見楚劍波木訥的表情，他就覺得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錯！
    兩個人繼續沉默無語，楚劍波一直躲著韓冬陽的目光，一直坐到晚上，誰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誰知到了夜裏，就像打開了“潘朵拉”魔盒，想關也關不上。一上床，楚劍波就再一次用力地摟住了韓冬陽！韓冬陽想掙紮，卻在他急切的親吻、狂放的撫摸當中癱軟了意誌和勇氣！
    接下來的一連三天，兩個人都是在這樣一種奇怪的方式中度過。每次韓冬陽說要回家，楚劍波都像沒聽見一樣木無表情扭頭不理，然後在接下來的相處當中，卻又總是躲著韓冬陽的目光跟韓冬陽幾乎一句話也不說。再等到了晚上，他又無法控製的將韓冬陽緊緊摟住，像一匹饑渴的野獸，在暗夜的掩護下肆意揮霍自己的嗜血天性，一次接一次的發泄，一次接一次的讓理智淪喪！
    一直在楚家住到第六天，韓冬陽真的住不下去了，再不回去家裏人一定會很擔心！何況在人家裏已經住了整整五天，實在已經很不好意思，於是不管楚母怎麼留，也不管楚劍波臉上高興不高興，堅持要回家去！
    “一定要走就走吧，路上太滑，自行車留著，改天我給你送過去！”最後楚劍波終於說話了，“媽，我去姐家裏，順便送他！”
    於是兩個人一同出來，一同坐上公共汽車。一路上韓冬陽想跟楚劍波說話，但楚劍波神情麻木的望著前方，一直也不看他一眼。韓冬陽就隻能任由尷尬的氣氛繼續在兩人之間彌漫，擴大，直至將兩顆火熱的心，一點一點凍得冰涼！
    ※※※
    到了縣城楚劍波姐姐的家，楚劍波讓韓冬陽在樓下等著，自己上樓去推了輛自行車下來，然後送韓冬陽回家。
    一路上兩個人仍然沒說話，到了韓家，楚劍波臉上滿是笑意的給韓家一家人拜年，說是因為下大雪留冬陽多住了幾天，讓家裏人擔心了！又說今兒天太冷，沒讓韓冬陽騎車子，改天他再把自行車送回來。
    他表現得穩沉而周到，韓家一家人都覺得他真是非常懂事，殷勤的留他吃了中午飯再走。隻有韓冬陽覺得，他的笑容好假！
    楚劍波說家裏還有事，沒有留下來吃中飯。韓冬陽送他出去，楚劍波看也沒看他一眼，丟下一句：“我走了！”就頭也不回的騎上自行車離開了！
    望著楚劍波遠離的背影，韓冬陽忽然好想哭，他心裏忽然好害怕：楚劍波為什麼要這樣，他是在心裏瞧不起他嗎？是在怨恨他嗎？可是，他做錯什麼了嗎？
    那一瞬間他想起了餘飛鵬，記起那天早晨自己頭也不回逃離餘飛鵬的情景！——是否，就像當初自己離開餘飛鵬一樣，楚劍波也將就此從自己身邊完完全全的離去？
    “報應！”這個詞忽然從韓冬陽心裏跳了出來，是否，這就是傳說中的因果報應？
    可是，他什麼也沒做，他隻是全心全意的付出自己的真心，為什麼報應要落到他的身上？為什麼？
    所有這些為什麼都找不到答案，等楚劍波走遠，韓冬陽直接去了餘飛鵬的家！
    見到餘飛鵬，他忽然感覺到一種釋然！他不愛餘飛鵬，他很確定！那隻是一種仰慕和依戀，一種被他幼小的、充滿童真幻想的小小心靈神話了的形象，而餘飛鵬親手打破了這個神話！他之所以會躲著餘飛鵬，事實上不是無法麵對餘飛鵬，而是無法麵對自己心中的失落！也許那個時候他根本不懂得什麼是愛，餘飛鵬也不懂，但現在他懂了，他在楚劍波身上嚐到了愛的滋味！而對於餘飛鵬：他不愛餘飛鵬，從來也沒愛過！
    “你相信我嗎？”一見麵，餘飛鵬沒頭沒腦問了一句。過早經曆了欺詐和背叛，使餘飛鵬仍帶稚氣的臉龐多了一絲滄桑，顯出一種成熟和淡漠！
    “對不起！我從來沒有不相信過你，我隻是不知道怎麼辦！”韓冬陽哭了，這幾天在陌生的激情和疏離的友愛中不知所措，他好累，他現在才知道他多需要一個肩膀靠一靠，哭一場！所以他就止不住地大哭，餘飛鵬冷淡的麵龐被他的大哭軟化了，就像從前一樣，他輕輕的攬著他，讓他靠著他的肩，輕輕拍打他的肩背！
    “怎麼啦？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告訴我，我幫你！”
    韓冬陽吸吸鼻子，哭了一場，心裏輕鬆多了！餘飛鵬仍然像從前一樣維護著他，這讓他感覺很安慰！
    “對不起！我應該站出來為你說句話，可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這是實話，過後的這幾年，隨著年齡漸長，韓冬陽每每想起這件事，就為自己當時沒有勇氣告訴餘飛鵬他相信他而懊悔，並且心裏充滿愧疚，這也是他一直不敢來見餘飛鵬的原因之一！
    “沒事，我早已經不在乎，而且這幾年我活得也很好啊！”餘飛鵬身上那種跟他年紀不相襯的冷靜和穩重，那讓韓冬陽心裏重新升起一種仰慕的感覺！
    兩個人敞開心扉暢所欲言！韓冬陽越來越肯定，餘飛鵬對他也隻是友誼而從來沒有愛！那晚的事情隻是一種對未曾經曆的人生的嚐試、一種與生俱來的原始欲望的流露、一種走向青春期的靈魂騷動而已！
    離開餘飛鵬的家，迎著冷冽的寒風，這幾天一直迷迷糊糊在狂熱的欲望和純淨的友愛之間掙紮的韓冬陽，心裏忽然安定而充實！不管怎麼樣，不管以後會發生什麼，也不管楚劍波今後會怎麼樣同他相處，起碼，他已經擁有過一份傳說中的、直叫人生死相許的愛情！
    他很確定他深深愛著楚劍波，他是一個男孩子，楚劍波也是，也許這就是楚劍波白天拚命冷落他、到了晚上卻無法控製的摟緊他的原因！愛情來了，他擋不住，他也不想擋！付出的真心他不後悔，他也沒有做錯過任何事，如果一切可以重新選擇，已經發生的仍然會再次發生！他不後悔，一點也不！
    他愛楚劍波，就這樣，沒得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