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沁是找回來了，但那是兩年以後的事了，那個時候本來漂亮文靜的梁沁已經得了失心瘋了，是在另一個省市的福利精神病院找回來的。看到女兒的樣子，不到五十歲卻白發蒼蒼的董玉哭得眼睛都差點流血。那個時候的梁沁整日抱著一個洋娃娃不放，從精神病醫生那兒得知梁沁之前應該有一個孩子，醫生檢查過梁沁的身體不像是流過產，那麼那個孩子應該是生下來的，醫生們判斷梁沁在受到某種打擊後再遭受孩子的突然消失精神不堪重負才得了失心瘋的。於是秦老爺子的尋找重點從尋找當年的小混混到尋找孩子上。
    “那個孩子……就是小天？”葉南夏心裏受到很大的震撼，她從來沒想到小天的身世如此曲折。
    “是。”蘇漁漁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笑意，她轉向葉南夏，“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小天時是什麼情景嗎？”
    葉南夏等她繼續講下去。
    “那個時候，我的麵包掉在了地上，旁邊的小狗跑過來，但沒想到有一個人比小狗的動作還要快，撿起它就往嘴裏塞……”
    “是……小天？”葉南夏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置信。
    “五歲的小天，那個時候她還沒有秦初這個名字，小天是她的藝名。”蘇漁漁的腦海裏浮現那個穿著紅色練功服頭發亂糟糟的小臉黑乎乎的小小的身影。
    “藝名？”
    “她是一家雜技團的小演員。”
    “雜技團？”葉南夏喃喃著。
    “就是那種小孩子的身體能彎曲到一般人不可能的程度，我記得小天彎下腰她的頭能從胯下鑽過，還有她的身體柔軟得可以放進一個小木箱，還有她……”蘇漁漁回憶著。
    “不要說了。”葉南夏阻止她說下去，她感覺自己的心很疼。
    “夏夏，你知道嗎？在那之前，我從來不知道，那些小演員為了身體輕盈，每天隻吃兩頓，而且每頓飯隻有半個饅頭，一碗清粥，吃蛋還是沒有黃的，吃肉隻有雜技團賺了比平時多來那個被的錢才能有一兩塊……我當時想，這是什麼社會啊？那不是隻有舊社會地主家的幹活的小孩才那樣嗎？”蘇漁漁的手緊握。
    葉南夏的眼淚已經泛濫了。
    “所以我對小天說，我會保護你，有我在就什麼都不怕了。”蘇漁漁講到這輕笑了聲，“說來，那是挺幼稚的，一個小孩子對另一個小孩子做出承諾。事實上，那時我每天除了在她偷偷溜出來時給她好吃的，陪她玩什麼也做不了。如果不是後來在秦家找到了她，那麼再也沒有現在的秦初，蘇漁漁也是一個帶著遺憾的蘇漁漁。”
    “秦家找到了她？他們怎麼找到的？”葉南夏問道。
    “秦家多年前就查到了那個人把小天帶走似乎是為了賣了她，賣小孩的地方除了一些特殊組織就是雜技團這種需要從小鍛煉小孩的地方，所以秦家他們除了在其他地方查找之外，還特別和政府那邊打過交道，如果有來表演的雜技團要馬上通知。那段時間好像是因為市裏有慶典，所以來了好多雜技團，秦家人一直在仔細調查，終於在小天的雜技團走的前一天找到了。”
    “也幸好秦家勢力那麼大。”葉南夏歎道。
    “你不知道小天當時有多麼害怕，那麼多陌生人看著她，她當時躲在雜技團專用的木桶裏不肯出來，衣服都濕透了。秦家那些大男人站在旁邊幹著急，一點辦法也沒有，一靠近她她就尖叫。最後還是我用她平時愛吃的小餅幹哄她出來。看著她那狼吞虎咽地吃餅幹的模樣，秦家的男人不少都紅了眼眶，想來倒有些滑稽。”講到後來蘇漁漁笑了。
    “那她肯回秦家嗎？”
    “不肯，這回連食物引誘也沒用了，小天那種小動物本能對陌生的地方很抗拒。說起來，秦大哥還真的很帥，那時候他自己也不過十多歲的小孩，硬抱著小天回去，小天氣急了，逮著他的手臂就咬，那咬得狠啊，都流血了，秦大哥愣是不鬆手，小天咬得牙酸就鬆口了。所以小天怕秦大哥那還是從一開始就被治得死死的啊。”
    “那那個時候小天的媽媽和外婆呢？”葉南夏想到了這個問題。
    蘇漁漁歎了口氣，“她媽媽在醫院裏住了一年就去世了，是神經衰弱。而她外婆傷心過度心肌梗塞跟著也沒了。其實那也是好的，小天不用再接觸什麼生離死別啊，從一開始就沒有總比得到又失去好吧？”
    “同意。”葉南夏報以一笑。
    “其實別看秦小天平時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很多事她都是懂的，對她好的人她會對她更好，對她不好的人她會回擊。而且她從小就很會察言觀色，一看有甜頭就蹭上去，一看風向不對就跑得比誰都快。”
    葉南夏笑了，“話說回來，小天那麼愛吃是因為小時候吃不飽的陰影太大了吧。”
    “應該是吧，她總是處於吃不飽的狀態，我看見她的時候，她十次至少有八次是在吃東西，還有一次是等著吃東西。”
    蘇漁漁講完，兩個人都笑了。
    秦小天，保護你，不是小時候的戲言。
    小天，朋友，不分時間的長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