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冷月如鉤，銀色的月光好似流水一般，靜靜地傾瀉而下，落入寂靜的塵世之中。淡淡的一層雲彩漂浮在那一彎新月之前，遠遠看去透著宛如遮著薄紗般透著清雅卻不失了貴氣的朦朧之美。廣袤的黑色蒼穹之上，天河橫越而過，點點星辰綴在上麵，卻因著這清冷月光而失色不少。
    月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樹葉落到地上，參差不齊地映出大片斑駁的黑影。夜風不停地來回穿梭，帶著陣陣涼意，輕而易舉地透過皮膚滲透進骨髓之中。
    昏暗的燈籠也隨之搖曳，晃蕩了兩下之後竟然滅了最後一點光芒，長長的街道裏頓時隻剩下淡淡的月光，黑暗迅速聚攏，遮蓋了眼前的一切。
    不知道已經跑了多久，身後的腳步聲卻一直如影隨形地跟著。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腳下一個趔趄，幾乎就要摔倒，立即伸手扶住一旁的牆角勉強站穩了身子，猛然間卻聽得身後的腳步聲越漸清晰，一步一步。
    那人一身青衣，黑夜中那雙似是散著紅光的眼顯得格外瘮人，他舉起手中的大刀，作勢就要劈下。眼看著已是無法躲開，她認命地閉上了眼，隻聽“哐當”一聲，預料之中的疼痛並未降臨，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眼前橫著另一把長劍硬生生擋下了那重重一擊。
    男子身量頎長，一身白色錦袍，上麵以淺色金線繡著浮雲，在銀色月光勾勒出他輪廓清晰的側臉，清冷俊逸，宛如雲之君子。
    手起劍落，殷紅的鮮血隨即噴湧而出，那人卻仿佛沒有絲毫自覺，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不停地低聲呢喃著什麼，他的嗓音非常沙啞，入了耳中反倒模糊一片。他低吼一聲，雙手交叉搭在胸前，借著月光隱約可以看見那突然暴長的指甲，皮膚也突然變得更為蒼白，由此，那雙泛著紅光的眼更是顯得猙獰萬分。
    伸手撫上剛才被刺破的傷口，溫熱的血液隨即蔓延到指尖，那人將手送到眼前，以舌尖輕舔，竟是一臉陶醉的模樣。眼中紅光更盛，他發了狂似的長嘯一聲，再次發起了攻擊。
    後來的男子手中長劍舞動，劍光閃爍間，招招直刺那人要害，隻聽“噗嗤”地一聲，劍尖沒入心髒，那人才停止了動作，直直地向後倒去。
    男子手腕稍轉收起了染血的長劍，淡淡地瞥了一眼躲在一旁的女子，轉身就要離開。下意識地伸手拽住他的衣角，她仍在輕輕地顫抖著。寬敞的街道上，兩人的影子拖在地上被拉得很長，四周是極為寂靜的，甚至可以聽到兩人參差的呼吸聲。
    他的眼中透著濃烈的漠然，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垂眼目光掠過她蒼白的臉，這才發現她竟已經失去了知覺。正欲抬手扯回自己的衣角，卻聽得身後傳來略顯輕佻又帶著玩味的聲音：“又解決一個？”
    男子側身看著向自己走來的人，劍眉微微皺起，沒有說話。
    斛律恒伽聳聳肩走到那已經冰冷的屍體旁，視線兀然落在昏厥的女子身上，他輕笑著搖頭，玩笑般地吹了聲口哨：“喲，長恭，你的豔福不淺啊。”
    高長恭擰起眉尖，卻仍然沉默不語。
    “她都看見了？”斛律恒伽自知說笑不可過分，斂起了先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正色問道。
    “也許。”高長恭語不見半分波瀾地答道。
    “那可就麻煩了”斛律恒伽說著，唇角再次勾出了一個不羈的笑意，“不然，直接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