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辦的事辦得如何了？”
    “幹娘吩咐的事，憫之怎麼敢怠慢呢？”指腹摩擦著杯沿，賀憫之低垂著頭靜靜地看著杯盞，語調雖是謙卑，但臉上卻不見任何表情。
    “這就好。別玩出什麼花樣來，知道嗎？”
    “憫之不敢。”
    “恩。”賀蓮微微頷首，站起身來本打算離去，卻又想起了什麼，回身對著賀憫之道，“不是素來與冷辰不合嘛。若是此次東窗事發，你倒可以借機嫁禍了。”
    望著賀蓮慢慢遠去的身影，坐在涼亭下的賀憫之有些嘲諷地勾起了嘴角。盆栽是自己送的，若是當真東窗事發又怎麼可能轉嫁得了呢？
    看來這條命苟延殘喘到了今日，怕是大限也將至了。隻是一直以來都是自私的，但麵對她卻是硬不下這顆心了。
    這般想著，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抹身影——那一顰一笑似乎都清晰得呈現在了眼前。直到一個聲音打破了沉思，賀憫之才回過神來。
    “賀貴夫是在賞這春日之景嗎？”來人正是顧少昔。
    自從不用向皇夫請安以來，賀憫之與顧少昔鮮少有交集，沒想到今日會在這園子裏碰上了。對方貴為皇夫，禮數自是少不得。
    賀憫之起了身，施了禮才回答道，“憫之不過閑來無事就來園子裏坐坐。”
    顧少昔淡淡應了聲，也沒什麼表情，隻是眼神巡視般掃了賀憫之一圈，直到賀憫之有些受不了這樣的氣氛，才緩緩道，“想來賀貴夫無事的時候也喜歡擺弄花草吧。隻是若是簡單的花草也就罷了，可別搞出些莫名的花草來擾了宮中的味啊。”這般意有所指的話，直到顧少昔離去，賀憫之還愣在當場。
    莫非他知道些什麼了？
    這個疑問待賀憫之再次拜見鳳千殤時便解開了。看著那朵凋謝的花，賀憫之忽然下意識地鬆了口氣。
    “大概是昨夜裏起了風，倒把這唯一的花給吹謝了。不如憫之再送朕一盆如何？”鳳千殤今日裏倒是氣色好了些，正懶懶地靠在椅塌上。
    聞言，賀憫之歪首眨眼道，“憫之倒是也想再送盆花來，可惜那些個花昨兒個夜裏也吹落了，都怪憫之忘記拿回屋了。”
    鳳千殤低垂著眼中閃過一抹不明的暗光，嘴角卻是不經意地勾起了弧度，故作可惜道，“那倒的確是可惜了呢。”話音剛落，憶嬈從門外走了進來，恭敬地將一份信箋遞給了鳳千殤。
    打開細細一掃，鳳千殤挑了挑眉，漫不經心道，“寧荇倒是有些樂不思蜀了。罷了，就讓她在金陵多留些時日吧。”憶嬈已經備好了紙筆，待鳳千殤擬完書信，又悄然退了出去。
    賀憫之自始至終都靜靜地看著那盆花，似乎很專注的摸樣，其實意識早就有些遊離了。
    “憫之在想些什麼？”不知何時鳳千殤已經來到了賀憫之身旁。賀憫之猛然回神，抬首時視線正好對上鳳千殤探究的眼神。雖然鳳千殤已經能夠下床，不過觀其臉色依舊有些病態。
    “憫之隻是在想該如何護理好這些花。”原本敷衍的話不經意說出口，卻讓賀憫之心神一擰，望著鳳千殤漸漸幽深的眼神，竟有些心虛般地低下了頭。
    一時靜默，兩人皆無語，直到憶嬈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還請金長老和鳳王在外稍等片刻，憶嬈這就去通報女皇。”
    “讓她們進來吧。”鳳千殤出聲，語畢便坐回了正位，對著賀憫之道，“憫之先退下吧。”
    “是女皇，憫之告退。”賀憫之低垂著頭退了出去，正好與風傾雪擦身而過。
    “臣拜見女皇。”
    “兩位愛卿平身吧。”鳳千殤似乎是累了，有些身子不支地靠在了椅背上。鳳月見狀，臉上的表情雖是分毫未變，但心中的笑意卻是深了幾許。
    “兩位愛卿來是為了前往千靈寺守齋祈福一事吧。”
    “正是。女皇，臣推算明日乃出行最佳之日，所以特來請示女王。”鳳月就事論事道。
    “明日？”鳳千殤輕皺峨眉，手指不住地揉著太陽穴，一臉疲憊病態的模樣。“明日會不會太過倉促了？一些事宜想必還得準備準備。”
    “回女皇，曆年的祈福之事該準備的物什大抵相同，所以隨時都可以出發。”
    既然鳳月都這般說了，鳳千殤也就不再多說什麼，微微點了點頭，還不忘對著風傾雪道，“朕此次實在身體不佳，有勞鳳王待朕守齋了。”
    “能為女皇效力，是臣的福分。”風傾雪微微頷首，臉上的笑意恰到好處，但眼底的含義卻是讓人捉摸不透。
    待鳳月和風傾雪退下後，鳳千殤閉著眼睛靜靜思索著，直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入了耳中，不多時聽到顧少昔那熟悉的聲音。
    “女皇，女皇，您睡著了嗎？”鳳千殤聞言不語，雙眸依舊緊閉，等了一會卻是不見任何動作，沒想到下一刻身子忽然一輕——竟是顧少昔抱著自己往內殿而去了。
    看著懷裏鳳千殤一臉病態的模樣，顧少昔有些猜不透了。按理說那花已毀了，調養了這些日，就算身子不能痊愈，至少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可看鳳千殤的神色似乎依舊是沒見好轉的樣子。
    “雨珊，你去把王禦醫請來。”將鳳千殤安置在床上後，顧少昔就打發著貼身侍女去請禦醫。
    “不必了。”鳳千殤忽然睜開了眼睛，看著顧少昔一臉驚愕的模樣，不禁好笑地勾了勾嘴角，擺了擺手示意著其他人先行退下。
    “女皇，您沒睡著？”
    “剛醒。朕素來淺眠。”鳳千殤臉不紅氣不喘地扯了個慌，看著顧少昔微微鬆了口的樣子，臉上的笑意就更深了。
    “女皇，您身子再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還是再請禦醫來看看吧。”言歸正傳，顧少昔又擔心起鳳千殤的病狀。這一個刺青還真是有夠折騰人的。
    “朕無礙。隻要少昔別讓朕多走路，朕應該不會有什麼事了。”被鳳千殤這麼一說，顧少昔有些理虧地撇開了眼，下巴卻是被鳳千殤輕輕捏住。
    顧少昔伸手輕輕握住鳳千殤的手，慢慢鬆開自己的下巴，眼神專注地望著眼前的女子，情不自禁地吻上了那張微張的唇。鳳千殤緩緩閉上了眼睛，享受著顧少昔這個主動的吻。這似乎是兩人間第一次接吻。沒想到比想象中更美味也更讓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