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先皇駕崩後，皇宮內院一直都沉浸在一片低靡之中，看上去越發冷清和壓抑了。
    好在不知不覺中迎來了新的一年。今夜正逢宮中禦宴，整座宮廷也似乎慢慢複蘇了。紅燭高燈，一一新物覆舊物。
    難得無需再上早朝。鳳千殤樂得清閑，幹脆便枕在床上，琢磨著待日上三竿了再起身。可偏偏總是事與願違。
    莫寧荇一大早就風風火火地趕進了皇宮，也不待宮人稟報，就直接闖進了萬安殿，見黃帳低垂，不禁一愣。
    “我說我的莫大人您一大早趕來，莫非是趕著來給朕侍寢的？”黃帳內一道慵懶的聲音緩緩響起。不過聽這似笑非笑的聲音，莫寧荇也知鳳千殤非常不悅。
    “嗬嗬…”幹笑兩聲，莫寧荇清了清喉嚨，才有些底氣不足道，“微臣是來給女皇陛下請安的。女皇陛下早安啊。”
    鳳千殤聞言挑了挑眉，壓抑的聲音似乎是從牙縫中蹦出來一般，“朕希望莫愛卿能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
    莫寧荇理了理衣衫，不疾不徐道，“回女皇陛下，臣幸不辱命將延州曲河款項虧空一事查得差不多了。。。”
    “哦？”鳳千殤慢慢支起了身子，卻依舊懶懶地靠在床上並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原來莫愛卿一大早跑來是為了將此等好消息告知朕啊。有莫愛卿此等棟梁，乃我月夜王朝之福也。”
    莫寧荇聽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今兒個鳳千殤到底是怎麼了，但想到自己就這般闖進來，似乎玩笑也有點過了。
    “還請莫愛卿於朕好好說說此案的來龍去脈。。。”
    “呃。。。”莫寧荇微微一頓，表情未有分毫變化，氣定神閑緩緩而道，“回女皇陛下，臣不日前去了延州一趟。延州縣衙內的賬目，臣暗中細細瀏覽了一番並無紕漏。於是便趕往了府衙查詢。這五百萬兩銀子，在府衙的時候還是五百萬兩，到了縣衙就是一百萬兩了。不是縣衙動了手腳，就是府衙出了問題。於是臣不辭幸勞日夜查案，終於查出這四百萬兩銀子乃是知縣所貪。。。”
    “恩，朕知道了。莫愛卿若是無事便退下吧。”對於這已經查明的真相，鳳千殤似乎並沒什麼喜怒，隻是淡淡地應承了句，就想打發著莫寧荇離去。
    “女皇，您不覺得這事未免也太好查了吧？而且臣無論是暗訪工部還是戶部都受到了不小的阻力，這之中定是有什麼隱情。此事絕沒有表麵這般簡單。”這回莫寧荇總算是沉不住氣了，一臉嚴肅地看向鳳千殤。
    鳳千殤微眯著眼睛，似笑非笑地看了莫寧荇一眼，這才歎息了一聲。“寧荇，這事暫且放一放吧。如今朝中局勢尚不穩，朕似乎沒有多餘的力氣來處理這些個事了。”莫寧荇聞言不語。
    其實兩人都心知肚明。此般太平之勢下，定是一番暗潮湧動。雖是已經登基，然舊臣卻依舊占據朝堂。如此於鳳千殤未必是好事。孰是孰非，尚且不知。變數太多終究是有些力不從心的。
    “今夜宮中禦宴，眼瞅著就這麼又是一年了。不如平平安安地過了這個年再說，很多事急不得這一時半刻。”鳳千殤顯然話裏有話，但也不願再多說了，反而轉了話題一臉探究地看著莫寧荇，然後緩啟朱唇，“朕想起身了。”
    莫寧荇看了看鳳千殤，然後二話沒說便朝門外走去，出了宮門正巧見顧少昔帶著些宮女朝這邊走來，便上前行禮道，“寧荇給皇夫見安。女皇正要起身，讓臣來請皇夫過去。”
    顧少昔聞言，似笑非笑地看了莫寧荇一眼，便繞過了身，徑自朝萬安殿走去。莫寧荇一時有些回不過神，這樣的皇夫何曾見過。看來今日有太多的人有些異常了。大概這難得太平的局勢就快被打破了。
    此刻萬安殿中，鳳千殤依舊懶懶地靠在床頭，打發了憶嬈等人，正要睡下片刻，卻聽羅帳外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少昔給女皇請安。”
    羅帳再起，伊人素顏。
    “少昔免禮。這時候來找朕不知是何事？”青絲鋪散，衣衫垂落。鳳千殤就那麼落了大半個香肩，眼神懶懶地看著顧少昔。好一派旖旎風光，倒讓顧少昔呆愣了片刻才微微側目。
    昨日種種，顧少昔想了一夜，今晨便這般信步走來了，就連自己也不知到底有何事。
    一時無言，倒是鳳千殤先開口出了聲。“少昔服侍朕起身吧。”顧少昔聞言應答了聲，便自然而然地伺候著鳳千殤更衣了。
    今夜禦宴，日暮剛落，各路人等已經齊齊歸位，一邊把酒歡言，一邊聽歌賞舞。
    連難得露麵的五位長老也出現在了禦宴上。鳳月依舊穿著那暗紅色的大羅錦袍，纖長的玉指把玩著眼前的琉璃杯，一雙微挑的美目若有似無地打量著在場的所有人，最後視線落在了風傾雪身上。
    風傾雪此刻正一邊撫摸著杯沿，一邊含笑著與身旁的幾名大臣寒暄。微眯著眼睛時不時地在大廳中逡巡一番，最後與鳳月的視線交彙。一人笑得諱莫如深，一人笑得別有心機。兩人默契頷首撇開視線。
    左相賀聯微垂著眼簾，似是望著眼前的山珍海味，但心裏卻是又一番思量。位於左首的賀憫之淡淡掃了廳中眾人一眼，曖昧不清地勾了勾唇角。
    冷辰自然而然地品著眼前的佳釀，未有理會自家母親投來的視線。
    戶部的錢來悠把玩著手中的金盞杯，掂量著這物件到底是哪朝文物，視線不經意和對麵的莫寧荇一觸碰。莫寧荇挑了挑眉，依舊自顧自得吃著菜。
    鳳千殤挑眉看了看底下的眾人，麵上雖是一派和顏悅色，心裏卻是不得不感歎好一派歌舞升平，好一曲暗潮洶湧。自鳳無靈這道鎮符一去，想必很多人那顆反抗的心已經按捺不住了。
    看來明年又是一個風起雲湧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