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遠忽近的琴聲，帶著一絲輕愁，述說著彈琴人心中的那份悵然。鳳千殤便是在這樣的琴聲中醒來，想掙紮著起身，卻觸動了傷口，倒吸一口冷氣無力地又倒回了床上。
    梓染見狀罷了琴盞，起身來到了鳳千殤身邊，“先別亂動。若不然傷口又要裂了。琴兒，去端碗粥來吧。”打發了侍婢，梓染靜靜地看著鳳千殤，憐惜之情溢於言表，輕歎一聲，“哎，都怪我想得不夠周全，竟如此大意，留你一人在宮中。”
    “父後無需如此自責…”鳳千殤釋然一笑，“這兩年能得父後庇佑已經是千殤的福分了。一切皆是命。生在帝王家，早該有這樣的覺悟。是千殤自己不夠謹慎罷了。”
    看著眼前那依舊稚嫩的臉上流露出一份不符合年齡的滄桑，梓染的心不由一緊，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聽鳳千殤又道，“父後，您照顧千殤多日也辛苦了，不如去歇息歇息吧。”
    鳳千殤這話雖然說得客氣，不過弦外之音已是下了逐客令了。梓染心裏微微歎了口氣，想來經此一事，鳳千殤心裏也多有感慨，自己也幫不上什麼，還是先行離開得好。
    “既如此，那我先回去了。若有什麼事，便喚侍婢來知會我一聲。”梓染起身，還是不忘向鳳千殤囑咐了幾句，到底是心裏放心不下。
    “恩，牢父後掛心了。”鳳千殤想起身相送，卻被梓染先止住了動作。
    梓染無聲地搖了搖頭，安撫一笑，便施施然地離去了。鳳千殤無力地閉上了眼睛，有些疲憊地靠在床頭，渾身疼痛不減，腦子卻是異常清明。
    經此一事，有些事自己的確該考慮了。即便有皇夫庇佑，到底是不能護得周全。換言之，若想在宮中安然度身，那麼就該自己提高能力。可是該如何培養自己的勢力，即便有寧荇相助，也未必抵得過其他公主背後的權勢。
    “哎…”鳳千殤輕聲一記歎息，正好被無聲踏入宮中的鳳無靈聽見。
    看著臉色蒼白的鳳千殤閉著眼睛靠在床上，如同一個破碎的瓷娃娃一般，鳳無靈銳利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心傷，轉瞬被低垂的眼簾遮住。
    “千殤…”一聲輕喚打破鳳千殤的思緒。這個聲音太過熟悉，即便少了分平日的威嚴，多了分少有的溫柔，還是讓鳳千殤的心不由一緊。如此弱勢的狀態下，鳳千殤也不知自己有麼有力氣去應付鳳無靈。鳳無靈對自己的態度素來曖昧不明，每次見麵，自己幾乎是繃緊了神經去回答她的問題。
    “千殤還是躺著吧。無需多禮。”鳳無靈見鳳千殤欲起身，先其一步道。鳳千殤聞言略微頷首，算是行禮了。
    看著鳳無靈慢慢走到自己的床邊坐下，那威嚴的臉上看不出半分流露的情感。也是，這就是帝王吧。不過是死了個自己寵幸過的妃子，不過是自己的女兒含冤受了些苦。鳳千殤這般想著，表情越發淡然。
    鳳無靈見狀無聲歎息，伸手理順了鳳千殤額前的碎發。這個動作讓鳳千殤微微一愣，從不見母皇如此，而今此舉所謂何意。
    正在鳳千殤胡思亂想之際，卻聽鳳無靈道，“千殤，從你入住九霄殿的那刻起，你就該明白你在朕心中是特別的。”
    “我…”鳳千殤錯愕，第一次聽鳳無靈講這番話，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感想。曾以為之所以入住九霄殿不過是枚棋子，而今想想又並非如此。
    “千殤，你聽朕說。這兩年來，你在宮裏的所作所為，朕都是知道的。朕本以為在這宮廷裏定能好好造就你，但是朕似乎錯了。這宮廷太過紛亂，也許你該出去走走…”
    聽到這裏，鳳千殤心中一閃，急而問道，“母皇的意思是允我出宮？”
    “並非如此。朕是想你有所作為。宮廷再大，與這大千世界不過點滴之地。所以朕希望你能去外麵好好曆練一下。從這次你被陷害一事而論，你還不夠成熟。”鳳無靈的話雖說得語重心長，但那最後一句話還是深深打中了鳳千殤的心。原來母皇什麼都知道，但當時卻任由自己自生自滅。思及此，鳳千殤不禁越發心寒。
    而鳳無靈若是知道鳳千殤此刻想法的話也必是痛心不已。即便貴為帝王，又豈能做到凡事都在掌控之中呢？此次林無忠受鳳傾月唆使對鳳千殤私自審訊一事，若是鳳無靈早知，又豈會當真見死不救？鳳千殤可是舒韌和自己的女兒啊。
    “那麼母皇是希望兒臣去外界好好曆練一番後再回來嗎？”鳳千殤淡淡問道，低垂著眼簾也看不出其臉上的表情。
    “恩。朕都替你安排好了。待傷養好後便出發吧。記住，此事不得宣揚，三公主的下落不需要再多一個人知道。即便是皇夫也不必告知。”
    看著鳳無靈不容置疑的表情，帝王的威儀顯現無疑。鳳千殤點了點頭，鄭重地應了一聲，“兒臣明白。”
    “朕給你三年的時間。三年後，無論你學到多少，都要回來。記住，普天之下莫非黃土。”最後一句是對鳳千殤的提醒也是對其的告誡。
    鳳無靈話落，最後看了鳳千殤一眼便決然離去了。這一次望著鳳無靈離去的身影，鳳千殤似乎看懂了些什麼，但似乎什麼也猜不透。
    此次一去，三年風雲如何，都要讓自己變得更強。無論母皇是出於何意，自己一心該做的便是如何加強自己的能力。鳳千殤在心裏默默地下了個決定。
    原本養傷期間以為莫寧荇總會來看望自己的。自己也好趁機和她道個別。但是當鳳千殤大病痊愈時，依舊沒有見到莫寧荇，後來才知道莫寧荇隨莫太傅回了金陵。說是女皇的意思。看來鳳無靈也知道鳳千殤定會與莫寧荇說些什麼，所以還是不見麵的為好，免得徒生枝節。
    當鳳千殤坐在馬車內，慢慢遠離宮廷的時候，依舊覺得這一切有些恍惚。曾經幾番夢回，而今真正出了這皇宮其實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