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風雨將起  第74章 故人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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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慣於殘忍剝奪他僅有的一切的命運,似乎在他也慣於痛苦時贈給他難以想象的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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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家確實很頭痛。
    說起來略尷尬,在五家這個聯盟裏麵,唯有君家是徹頭徹尾的純世俗界世家,因此在很多涉及靈修界的合作中頗為被動,甚至連連在段家手中吃了幾次暗虧。君家不打算轉型為靈修家族,但他們不想也不能在‘入世’浪潮中偏安一隅,你得知道連軍火商瑪莎拉蒂家都開始對靈修界出口槍械熱武了……這些世俗界成品經過鍛造師巧手改造,立刻身價百倍,冰裂槍就是其中小有名氣的一種。
    在‘兩界交流擴大化’的入世浪潮勢不可擋的情況下,君家也得改革圖新,在保證自身獨立地位的同時加大與靈修界合作力度,像進口靈修界特有的礦石加工成珠寶倒賣回世俗界,隻要有渠道這就是一本萬利的買賣。說到這裏君家的尷尬痛苦就很明白了,他們需要一個自己控製下的渠道,需要在靈修界有自己的據點,簡而言之,他們需要流著君家血脈的靈修者。可當嫡係中真出了天才修士……偏偏是已經被逐出家門的後輩。這真是一個悲傷的事實,在利益的魅力下君家本部終於決定再次拉攏君滄溟,五家宴就是計劃的第一步:他們向這個棄子發出邀請函。
    君滄溟接受了邀請,如果說這個位麵有他非去不可的地方,那就是正主死亡之地。零散的記憶中斷在心口劇痛傳來的一刻,眼前最後的畫麵是幾個少年有些慌亂的麵容和人群後成霜的身影。在過去的一年裏,‘嫉妒’在他使君離鈺之流生出恐懼情緒的時候就消散,‘不甘’在內院將一步丹獎勵給他一人時也淡去,但亡者最深重的執念往往來自於死亡,而比起直接凶手,正主更加仇恨間接導致他死去的人:成霜。隻要想起這個名字,徹骨的仇恨簡直要淹沒他的理智。
    滿十二歲的後輩擁有較大自主權,第一點就是他們不需要在長輩的帶領下發展社交,君滄溟踩著光可鑒人的淺色地磚,獨自一人穿過回廊,走進燈火輝煌的廳堂。人間繁華的會館生意開遍兩界,慣會看人下單,給五家準備的場地大部分是采用世俗界款式,隻有細微處點綴上一點靈修界特色,君滄溟剛打量了一下環境,就聽前麵有人喊他。
    “阿溟!”樓梯口露出司馬回雪的身影,因為身在世俗界,他一身規矩的正裝,比穿長袍時顯得更加英氣勃勃。君滄溟應了聲,快步向那邊走去,眼角餘光卻瞄見旁邊的樓梯口走來一個熟人,亞麻色的眼眸內斂嚴謹,行走間步伐沉穩,正是君逸風。
    “四弟。”君逸風與司馬回雪互相點頭示意,然後轉向君滄溟,笑容溫和中帶著疏離,態度依然和之前無二。這應該是正主唯獨對這個兄長沒有敵意的原因了,君逸風從來沒排斥過他,隻是兩人實在不是一路人,接觸少交情也淡。
    大廳通向二樓的樓梯一左一右各有一道,司馬回雪和君逸風一人站一邊,前者性格向來直接,可這時也靜靜的不說話。這兩道樓梯本來毫無講究,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被小年輕們立了規矩,絕緣者左靈修者右,一開始就把立場擺得涇渭分明。君滄溟不知道這個規矩,但‘正主陌生的大哥’和‘自己初識的朋友’相比肯定是後者來得親切,當他跨上右邊的台階,心頭卻流轉著陌生的情感。
    ——很早以前我有一個夢,現在夢想實現了,我卻並不高興。
    ——最初我隻想得到關注和認同,可後來我越走越偏。
    君滄溟為精研精神係法術專門學過情感解讀,很快從正主的精神波動中解讀出答案。他歎了口氣,三兩步來到司馬回雪身邊,對另一樓梯上的君逸風有禮一笑,轉身離去。
    ——很多東西越是執迷不悟,越是求不得、放不下。
    少年深藍色的衣角消失在拐彎處,步履輕盈卻堅定,每一步踩下都仿佛將另一個少年過往愚蠢的堅持碾得粉碎。
    二樓的裝飾十分雅致,一個個隔間酷肖古式屏風,磨砂玻璃上是各式潑墨圖。司馬回雪輕車熟路地來到某個隔間旁,屈指一彈畫上的仙鶴左眼,指尖的靈力激活靈紋鎖,門頓時開啟。這些隔間麵積不算大,大概是後輩們碰頭、休息的地方。
    “司馬回來了!”段林懶散地‘攤’在沙發上,雙手平伸,這就是熟了的壞處,初見時一臉清高嫉俗的段少年也不太注意形象了,“我就說阿溟一定會來我們這邊的。”
    見自己猜錯了,聞人青訝異道,“阿溟,你不先和家裏長輩打聲招呼?君家應該在左堂。”
    君滄溟實話實說,“相信我,我不在他們更自在,我去了還要勞煩他們假意歡迎我,何必呢。”
    “有什麼好見的。”司馬回雪挑了個座位,一撇嘴,“熟的不差在這見一回,不熟的不差不見這一回!”
    被這兩位強悍的言論擊敗,聞人青作罷,一扭頭發現堂弟姿態甚為不雅地睡死在沙發上,隻得歎氣把被他壓著的書抽出來,“他昨天一定偷偷熬夜歸納‘三千五’,我們小聲點。”
    司馬回雪壓低聲音,“偷偷?看來他真是個勤奮的家夥,如果我打算熬夜學習,我家裏一定會放鞭炮慶祝。”
    對於這番話,君滄溟給予兩字精準評價,“懶蟲!”而段林則露出陰森森的笑容,“別忘了百科全講和靈修史在下周會有正式測驗,算平時成績的。”
    “理論滿分的家夥都不是人,是、禽、獸!”
    三人展開大亂戰,群魔亂舞的場麵一直延續到鈴聲響起,這是隔間的靈紋鎖開啟時的提示。意識到有人來拜訪,幾個世家子弟頓時正坐,連迷迷糊糊的聞人淩都被推醒擺出合乎禮儀的姿勢。當來訪者踏進隔間,司馬回雪臉上明顯寫著一句話‘果然來了’。
    “堂弟,許久不見。”來者是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在大家都合乎規矩穿著正裝的時候偏偏一身寬袍大袖,揚袖拱手著意彰顯雅致,“各位學弟好。”
    正道重視排輩和資曆,對方年長於己又是內院高年生,君滄溟等人紛紛起身還禮,司馬回雪難得禮儀無可挑剔地拱手,“堂兄。”
    餘下幾人都暗自交換眼神,司馬回雪這麼慎重不大可能出於敬畏,那麼必然是出於麻煩了。熟知各家譜係的段林掃了眼對方五官輪廓,用模糊的氣音道,“旁係,司馬攬月。”
    大凡世家必重規矩,連後輩的起名都有流程套路,司馬家本代就取自‘流風回雪,攬月傍雲’。嫡長子病逝後司馬家對幼子的態度那叫一個金貴,於是長期出現在社交場合的都是旁係後輩,再加上某些人的刻意渲染,司馬家幼子在大眾印象裏就是個體弱多病的孩子,無形中削弱他的地位。如今十五歲的司馬回雪正式露麵,首先得應對旁係。
    “堂弟不用多禮,這一次學院大比我因準備精英資格賽缺席,沒能看到你比賽的情況,現在家裏幾個兄弟擺酒為你慶賀。”司馬攬月行過來,一臉笑容,“這些是你的朋友吧,不如一起去?”
    除了有些刻意表現優雅大氣外,司馬攬月的言辭舉止很完美,讓人無從推脫,於是五人應下邀請,來到世家子弟紮堆的右堂,三三兩兩的年輕修士聊天談笑,不時招呼遲來的同伴坐下。五人的到來引來一些關注,不少同為內院學生的修士都對他們友善微笑。
    “小堂弟,恭喜。”幾個司馬家旁係湊上來依次與司馬回雪敬酒,模樣都很親切,但後者依然舉止嚴謹,仿佛幾個堂哥請喝酒是很大的考驗。在恭賀五人在學院大比上的成績後,司馬攬月笑著對站在後麵的一個人說,“阿藍這一次錯過了大比,真是太遺憾了。”
    阿藍就是聞人家三子聞人藍,他其實應該是旁係,比聞人青還要大上半歲,為什麼排在嫡係暫且不談。聞人藍剛被從思過閣裏放出來,一臉懨懨,“有什麼遺憾的,學院大比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哪裏比得上精英資格賽!”
    這話一出無疑給熱鬧的右堂潑了一盆冷水,學院大比隻是銀華內部的競賽,精英資格賽則麵向靈修界廣大靈修者,地位不可同日而語,但大家都是一步步走上來的,這麼貶低前者未免過分,參加了這一次大比的後輩臉上都不好看。
    精英資格賽?君滄溟咀嚼這個名詞,今天內已經有兩個人提到它。
    “你說的是什麼話。”司馬攬月佯怒,“我小堂弟若不是推遲進學,怎麼會趕不上今年!”
    果然兩個大字登時出現在司馬回雪臉上,家族資源往往會對嫡係和優秀旁係傾斜,當然,嫡係不出色的話旁係得利更大。他幾個堂兄的想法很簡單,就是盡量在外麵壓他一頭,族中在安排修煉資源時自然會偏旁係。正常世家子弟應該在十二三歲就進學,司馬回雪推遲了兩年,因此隻比他年長歲餘的司馬攬月已是四年生,兩相比較大家都會覺得後者更出彩。這就是旁係要的效果,他們不會蠢到把自家兄弟弄死,隻想多占點資源。
    “我會參加的。”司馬回雪按捺下心中的不快。
    司馬攬月哎喲一聲剛想接著說什麼,就見聞人藍抱臂上前,因禁閉多日而顯得陰鬱的雙眼依次打量過站在一起的五人,冷笑,“的確應該參加,畢竟年紀不小,再拖一拖說不準就沒有下次機會了。”
    這話說得刻薄,司馬攬月心道壞菜了,他拉來聞人藍是為了挑起一個由頭,卻不想對方憋了一肚子火,見人就開炮,連自己同族兄弟也罵了進去。到這時司馬聞人哪家後輩都不好出聲,段林下意識看君滄溟,正好對上後者肯定的眼神,兩人相視一笑,齊齊站出來。
    “精英資格賽?機會難得,過一次少一次,怎麼能錯過?”君滄溟把手搭在司馬回雪右肩上,指尖流轉著冷冽靈力凍得他一陣哆嗦。
    “是啊,咱們年紀都不小了,正應該闖一闖,就算實力不濟十分鍾出局,走個過場也不錯。”段林拍拍司馬回雪左肩,看似說著服軟的話,盯著聞人藍的雙眼卻陰森森,“是吧,聞人三少?”
    聞人藍鬱鬱的臉色立刻‘鮮活’起來,熟知他往事的人都笑了,聞人藍參加大比時曾有一次輕敵大意被某個普通修士‘十分鍾出局’,從此列為不能提及的禁區。
    “段莫言的弟弟?希望你的修為和口才一樣出色。”聞人藍擱下狠話,“資格賽見!”
    “也許見不上麵,畢竟你‘輝煌戰績’在前。”段林一頓,君滄溟利索接上,“馬有失蹄,你也不要太在意。”
    “精英資格賽,自然隻有優秀年輕修士才能參加。”聞人藍直接拂袖而去,“你們?估計連參加都不夠格!”
    “不夠格?”剛踏進右堂的青年出言,場中喧鬧瞬間一靜,他平靜地望著聞人藍,溫和中掩藏著銳利的淺綠色眼眸迫使想要離去的少年停步垂首行禮。
    “還請慎言慎行,各位。”斯諾淡淡地說,“至少不要讓我進來時,以為自己走錯地方。”
    他言辭並沒有指責之意,但心高氣傲的世家子弟們都微微赧然,不自然地審視自己言行舉止,除了君滄溟。巨大的震驚攫住他的心髒,讓他一時間仿佛失去說話的能力,渾身血液直衝大腦,使他身體一半冰冷一半沸騰,舌根處仿佛傳來陣陣腥甜。
    早已聞名的五家三傑之一,斯諾-瑪莎拉蒂,亞麻色短發淺綠色眼珠的青年,與他記憶裏某個人的麵容奇異重合。
    在他來到這個位麵整整一年並逐漸融入其中的時候,見到了第一個故人,他早已身死的舊友。
    塞維亞-加德。
    君滄溟發出模糊的氣聲,曾經考慮死而複生的奇跡是否能出現在別人身上,但這個幾率微小到他連幻想的力氣都沒有,然而……慣於殘忍剝奪他僅有的一切的命運,似乎在他也慣於痛苦時贈給他難以想象的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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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維亞和阿墨並不認識,這一輩子沒有交情,關係還挺不好。
    我最近在努力壓縮文章字數,不要那麼拖遝……不過好像效果不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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