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國之行 第九章 命運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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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戎寺轉了一個多小時,這一個小時內我如履薄冰。安迪的臉陰沉無比,在他身旁如同進了一個天然冰窖,把我凍得夠嗆。盡管我不知這小心眼的家夥到底在生什麼氣,不過,每個人的背後都有無法講出的故事,我無法去幹涉他的隱私。
終於轉出了巴戎寺,我歎了口氣,暗自慶幸終於結束了這可怕的折磨。車夫在不遠處等著我們,見我倆麵色不善,原本笑臉相迎的他也謹慎了多,一路上竟連句話都沒有。還好下一站巴方寺隻有200米遠,幾分鍾後,我逃也似的下了車,安迪跟在我身後,不緊不慢地走了下來。一雙眼怪怪的看著我,一副怨婦的樣子。娘哎,我們倆一直都是AA製,我雖然貪過他的便宜,不過,在money上我可沒有A過他啊,犯得著用這種欠債許久不還的眼神看我嗎。
巴方寺是一座印度教寺廟,建於11世紀,在吳哥城建立之前,它是舊城的中心。這裏的頹廢遠遠超過了巴戎寺,滿地的亂石,爬滿青苔的牆壁,如同一首無言的歌,講述著歲月的無情。
我們沿著長橋,緩緩走入了巴方寺。坍塌的院牆,依稀有著往日的風采。此時,日正當頭,無數斑駁的影子從樹上投下,為這久遠的廟宇添上了幾筆陰涼。我站在樹蔭下,望著滿地的亂石,神思卻逐漸飛舞起來,眼前的一切隨之變了樣子。
隻見一群人圍坐在樹蔭之下,有衣著富貴的男子,也有嬌小可人的少女,他們的眼睛都直直地望著前方。那是……我跟著他們一起望去,看到一個身著金絲羽衣的少女,赤著足在大地上跳舞。她的舉手投足間,盡訴著佛祖寬恕與慈悲。似乎老天也被她的舞蹈打動了,風吹動著樹身,無數花瓣兒隨風而下,盡數落在她的身上。在某本古代遊記中,曾經有人這樣描述過柬埔寨的舞女:無聲花濺落,步影渺驚心。韻起婆娑下,仙姿舞梵音。
善哉……
“普麗莎,普麗莎……”耳邊似乎有人大聲喊著我的名字,我茫然地看過去,卻見安迪握著我的肩膀,緊張的看著我。
“安迪,我……”我本能的放下了他的手:“剛才有點走神。”
安迪“哦”了一聲,他緊緊的盯著我,確定我無事後,臉色才緩和了些。當他看向眼前的廢墟時,麵上的表情竟柔和起來。這種表情,曾幾何時,也掛在傑弗瑞的臉上,每當他對我露出這種表情時,我的心中都會暖暖的。哎呀,怎麼又想起了傑弗瑞。我懊惱的對自己說道:普麗莎,你一定要堅強,就像一隻打不死的小強,到哪裏都能蹦蹦跳跳……呸呸呸,想到哪裏去了,我可不是小強。中國有位李姓的詩人,曾經寫過一番很倒黴的話,貌似是這樣說的:抽出刀子截斷流水,可水依舊照常流;端起酒杯喝酒消愁,卻越喝越愁……人生不如意時,果然是喝涼水都塞牙啊。
離開巴方寺時,那股怪異的壓迫感又出現了,如芒刺般插在了我的背後。我悄悄回過頭,餘光打量下了四周,卻見樹後閃過一絲黑色的衣角,那個人……還在這裏嗎?不知為何,我對他總有種怪怪的感覺,他身上所散發出的氣息,讓我既想靠近又想逃離。總覺得,自己仿佛在哪裏見過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哎,我又多想了。
懷著忐忑的心,我跟著安迪來到了巴方寺旁邊的空中宮殿。這座空中宮殿的傳說非常有意思,它居於王宮的最高點,曾經居住著被高棉人奉為神靈的女蛇王那伽。每夜,她都會化為女身與國王相交,否則國家就會發生災難。
“我們上去吧。”我的精神來了,這可是吳哥城的最高點啊,上去後景色一定美不勝收。
然而,安迪卻皺著眉頭,一副怨大仇深的樣子。不是吧,某人剛才不是走的腳下生風嗎?就是爬個台階,不至於這麼擺臉色吧。
“不要爬。”安迪硬生生的回道,同時伸手拉住了我。
“為什麼。”我不解的看向他。
安迪的臉上露出一份尷尬的笑,他慢條斯理的說道:“我有點頭暈,恐高。普麗莎,你扶我去樹下坐一會兒吧。”他的頭,已經壓在了我的肩頭。
我鬱鬱地看著他,一個大男人歪在女人的肩頭,這畫麵實在不怎麼好看。不過,念在早上我也這樣折騰他的份兒上,我忍!於是乎,在眾人或擔憂或幸災樂禍的目光中,我扶著安迪,坐在了樹下。
然而,安迪的樣子似乎蠻痛苦,他麵色發白,頭上不斷有冷汗冒出。我急忙問道:“安迪,沒事兒吧?要不要去醫院?”
他搖了搖頭,如孩子般呢喃道:“大概有點兒低血糖吧,沒事兒。”
原來,安迪有低血糖的毛病,老天。我急忙將隨身的小包翻了翻,翻出幾根巧克力來,遞了一根給他。然而,某人顫巍巍的接過巧克力,卻不再往下動了。我隻得將手中扒好的巧克力遞給了他,看著安迪狼吞虎咽的吃下。
“好點兒啦?”我問道。
安迪點了點頭,盡管不再流冷汗了,可麵色依舊蒼白。這種情況下,我自然是不能丟下他自己逍遙去的,隻得陪他一起坐著,順便做他的人肉枕頭。哎,看這家夥趴在我肩頭眯著眼的舒服樣,怎麼看怎麼不像個生病的,心中實在後悔剛才怎麼也沒撈個人肉枕頭。後悔呀後悔,如果有下次,一定要連本帶利討回來。
我們倆就這樣坐在樹下,看著一波又一波的人來了走,走了來。終於,當肚子裏不停地唱空城計的時候,安迪站起了身,他整了整淩亂的衣服,頭也不低的說道:“走吧。”
可惡的家夥,好歹我也算救了他,他就用這種態度對待我,連看也不看,謝謝也不說一聲?我長大了嘴巴,算了,不過是碰到了一個自大的家夥,我忍。
不過,剛走了沒多久,他忽然停下,自言自語道:“好像,這附近沒有餐館,還好我帶了午餐,普麗莎,我們在這裏吃吧。”
我“啊”了一聲,卻見安迪像變戲法般從兜裏拿出兩個漢堡,與我一人一個分吃了。吃完後,我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俗話說,人餓的時候,吃什麼都是香的,雖然那漢堡,隻是兩片麵包裏夾了一塊兒雞肉,外加一片葉子……我忍忍。
“普麗莎,你幹嘛這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安迪勉強扯出一番笑,問道。
“沒什麼。”我鬱鬱地答道。今天被某人揩油了不算,偏偏還吃了一頓沒油水的飯,看來今天的事兒,不是什麼好兆頭。
安迪站起身,看向遠方。太陽仍然當頭,還好附近都是參天的大樹,為我們擋去了刺目的陽光。頭上,葉子在風的拂動下,正嘩嘩作響。站在樹蔭下的安迪,臉如同樹蔭般,晦澀了無數。
之後的遊覽,我一直都無法提起心思,剛才因為安迪的低血糖,我沒有攀爬空中宮殿,無法看到傳說中的神與人相交合的地方,心中或多或少有些遺憾。而安迪也黯淡著臉,眼光直直地望著前麵,早不知神遊到哪裏。
走啊走啊,走到太陽快要下山了。身旁的很多人都嘩嘩地向一個地方湧去。我拉住安迪的胳膊,問道:“安迪,不去看落日嗎?”
聽到“落日”這個詞,安迪原本黯淡的臉變得黝黑起來。他狠狠地盯著我,咬牙說出了兩個字:“不想。”
難道我真的欠他錢了沒還?我疑惑地看著安迪,犯得著這麼咬牙切齒嗎。可惡的家夥,不去就不去,哼。
感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態,安迪緊繃的表情輕鬆了些。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世界上有很多地方,日落都比這裏漂亮。若是你想看,我們還可以結伴過去。”
天呢,這是什麼說辭。某些景色,在他的眼中是美的,可在別人的眼中卻未必。望著前方擁簇的人群,我的心啊,如被無數隻螞蟻撓了般癢癢。誰說不看巴肯山日出或日落就等於沒有來過吳哥,沒有來過吳哥就等於沒有來過柬埔寨?
當我把我的想法說出來時,安迪的臉色更難看了。他看向我的眼神,在餘光的閃爍下,格外讓人痛心。看到他的目光,我堅定的意誌一點、一點地軟化了下來。老娘,你何必做出一副被虐待的委屈樣子,我不去看日落不就是了。正當我想妥協時,安迪緊繃的臉鬆開了來,他歎了口氣:“好吧。不過你要答應我,看完後馬上下來。”
就這樣,滿懷興奮的我拉著憂心忡忡的安迪,和人們湧向了巴肯山。安迪忽然拉住了我的衣角,我轉頭看到他愁眉不展的樣子,遂很有義氣地安慰道:“沒事滴,安迪。你拉著我就行,我沒有恐高症。”然而,安迪展開眉頭,手指很不客氣地向我身後指了指。當我轉過頭去時,差點吃了一驚。安迪,他要坐大象上巴肯山?老天,還是15美元?象旁的馴象人見我直勾勾地看著他,向我一副憨厚的笑,可我怎麼看都感覺,這笑容仿佛是在看一隻就要上鉤的大魚。
算了,不就是15美元嗎。我從腰包裏拿出15美元,裝作大方地遞給了馴象人。當我扶著安迪上象背時,馴象人卻對我說,是一人15美元。我吐了吐舌頭,今日果然事事不順,得,看安迪這個病弱樣,這次還是我掏錢吧,回去再跟他明算帳。
坐象車比徒步上山要舒服,這點兒不可否認。當看著一路上步行的朋友們氣喘籲籲時,我卻悠閑的坐在大象的背上,這感覺,嘿嘿,那15美元似乎也不覺得冤枉了。可有一點很讓我頭大,這大象身上的味道兒,未免太臭了。這馴象人,是太懶了還是沒有時間給大象衝澡呢?
待到了巴肯山頂,安迪緩緩下了象背,與我並肩站在山上,觀看著即將到來的巴肯山日落。餘光照在他的臉上,如同照耀著一尊迷途的神氐。我無法形容他臉上的表情,仿佛沉浸在什麼痛苦的回憶裏,期待著救贖。忽然間,我的心中起了一個想法,安迪以前,不會與女朋友來過這裏吧?莫不是他與女朋友散了,看到這裏,觸景生情,難過起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強拉他來,豈不是罪孽了?
在出神的時候,我不曾注意到,身旁的一切都寂靜了下來。日落已經開始,人們屏住呼吸,端起了手中的相機或DV機,小心地將這殘缺的美景保存下來。我抬眼看了看巴肯山的落日,手中的相機也跟著動著。說實話,其實巴肯山的落日,並沒有我在科羅拉多平原上看到的壯美。那時的殘陽,我仍清楚的記得,殘陽如血,如即將歸去的鷹,縱然不甘,也要在離開前奮力搏出自己的光熱。而巴肯山的落日是靜靜的,連它身旁的餘輝都是淡淡的、模糊的,如同一位即將入人事的少女,在完成自己的終身大事前,最後一眼回望。然而,想到剛才為看日落花去的30美元,我的心肝呦……算了,在外旅遊如同買東西,既然出手了,就不要後悔。哪怕收獲的隻是個地攤貨,在買主的眼裏,也該是物有所值的。想到這裏,我又理直氣壯起來,拿起相機胡亂拍照。
“普麗莎,你的焦距有點偏。”安迪不知何時,斜眼看向我的相機,慵懶的笑道。剛才他臉上所流露出的悲傷,仿佛是我一廂情願認為的錯覺。
我撅了撅嘴,不就是做個樣子嗎,調好焦距不就得了。就在我手忙腳亂調焦距的刹那,殘陽收起了最後的眷戀,躲入了深深的雲海裏。大地登時黯淡起來。看了看相機中的存照,又看了看周圍興高采烈的人們,心中五味雜陳。
“好了普麗莎,我們回去吧。明天要看的東西還有很多。”安迪衝我笑了笑,不知為何,他的表情似乎有些釋然,一掃剛才的猶豫與苦悶。
我點了點頭,心中和許多八卦女一樣,雖然想急切的知道安迪到底怎麼了,可出於禮貌,我沒有問出口。在美國,隱私這類問題,有時連最好的朋友都不能問得,譬如某人的年齡,婚姻等等。
觀日的人們逐漸向山下湧去,在眾人的推擠下,我不由自主的跟在安迪的身後,向山下走去。可忽然間,一股力量從背後襲來,隻覺得一雙粗糙的手在我身後用力一推……我沒有站穩,而腳下是一段兒向下的石路。所以,我直直倒在了石路上,額頭仿佛碰到了什麼銳利的東西,好痛……一股溫熱從我的額頭處流出,我的渾身都冷了起來。人群,從我身邊退散開來,將我圍在裏麵。無數人或憐憫或同情地看著我,卻沒有一個人施以援手。此時,一聲男子的喊聲在我耳邊炸開來:“普麗莎……”
貼著冰冷的石頭,他看不到我麵上的苦澀。對不起,安迪,這次,又要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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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票飛來。
下一部將是普麗莎的古代之旅,前生的她,都有哪些際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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