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步走得很聰明。”
    上車第一句話，秋燁就讓我一頭霧水。
    我從鏡子裏看到秋呈上了他的路虎，但沒有啟車，還留在原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我們。
    秋燁開的是悍馬，啟動的呼嘯驚天動地，卷起一路煙塵。強勁的前驅動力讓我猛的一下窩進靠背裏，
    “哥？！”真奇怪，自然而然的抱怨就那麼從我的嘴裏衝出來，完全不經大腦，害我渾身打哆嗦，寒！
    “怎麼，你開車比我還衝，這點小速度就受不了了？”
    呃——我看著他麵前的方向盤，以及方向盤前方的儀表，還有手邊的自動擋，當然還有腳下的油門，刹車……等等等等……
    我有點窘。
    偷偷看自己的雙手，十指纖長，握拳，攥緊，再伸展。
    它能不能握穩方向盤，我不太清楚，但是，它們足夠穩定，有力，倒是真的，當然，以邵輕舞的標準，還是差了點。
    千手邵輕舞啊……
    秋燁單手點了根煙，用上下牙咬著，然後把煙和打火機都推到我麵前，“看什麼呢？”
    “呃？啊！”相比他的從容和自然，我的拒絕就顯得手忙腳亂的多。
    可是，就算我對這個世界的規則不熟悉，當兄長的這麼理直氣壯的給妹妹遞煙……
    再窘！
    “呃，忘了，給他們分來分去的習慣了，我說，你剛剛看什麼呢，那麼入神？”
    “啊，手啊！”我張開十指兩個巴掌送到他麵前。
    秋燁伸手，捏了右手兩根指頭，沉默了一會才道，“別看了丫頭，手術刀和你這輩子的緣分算是盡了。你要是真舍不得，哥建議你去轉行幹廚師，拿菜刀雕個花什麼的，不是也挺有成就感的嗎？”
    呃，邵輕舞這輩子沒進過廚房啊……我嚐試著抽出自己的意識設想自己站在煙熏火燎的地方……身體有點僵，看來秋清也不太是那塊料。
    我隻好苦著臉看秋燁。
    “哥，你別看玩笑了。”
    側臉露出一個好看的笑，算是對我的話的默認，我放下心來，然後聽他說，“不然，就聽爸的話，小妹！”
    他露出來的獨目深深的看著我，直看到心底，冰涼透通，“秋家的血脈，最適合握在手掌中的，是軍刀！”
    那一個瞬間天地盡赤，滿目朱紅！我聽見山呼海嘯的不要，不要，不要！重重聲浪棱角尖利，破空而來，我竭力呼吸，可是胸口越來越悶，疼……
    “小妹，小妹，清，秋清！”
    “唔！”我捂著臉頰，才發現自己已經蜷成一團。
    “呼吸！”零碎散亂的人影在眼前晃動，我依言大口呼吸，嘴巴鼻子一起用，“慢點，慢點……”
    輕柔的聲音在耳邊指引，安定從容的感覺越來越濃，眼前越來越清晰，“呀——”等到終於醒神，我遂不及防竟被眼前的一張鬼臉嚇得驚呼。
    第一時間捂住嘴。
    秋燁卻好像已經習慣了，不甚在意的撥了撥半邊散發，重新蓋住那半張臉，露出另半張完整到無缺的臉頰給我看。
    “哥，你，我……”
    邵輕舞沒那麼容易被嚇到，可是秋燁一直露出來給人的，都是一盞濃眉，一隻利眼，薄薄的唇線抿緊，刻薄銳利，我是無論如何沒想到，他那半張臉，竟然如同被剁碎的爛肉糊出來的泥牆，慘不忍睹！甚至眼窩位置，也沒有分別。
    “定向微爆，落點不太好。嚇到你了？”
    我想點頭，可是若不是心裏先被秋清搞得心神大亂，我也不會這麼丟臉，可是搖頭，未免強撐，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秋燁倒也不介意，轉頭目視前方，我才發現，秋燁剛剛已經將車子停到路邊，可見我的失態有多嚴重。
    秋燁沒發動車子，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我正忐忑，要是問我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我該如何回答。
    正躊躇，秋燁開口，“小妹，爸當年的確過份了點，但那時候他心情不好，你小小年紀又倔強過頭，這些年，他也在後悔，可是，你看你，即使放棄軍刀，你還是對刀情有獨鍾，秋家的血脈，在你身上最是突出！”
    有點東拉西扯，我莫名其妙，秋燁怎麼看，都不像是羅嗦多嘴的人，可是，心底有小小的聲音在反駁，他左半張臉盡毀，命格刹那斑駁，此後人生隻能一段一段的看，再無法一眼到底了。
    “你能出現在這裏，我真是很意外，我以為是你已經想通了。”又是一個說我出現在這裏很意外的人，“二哥早上也這麼說過……”
    我有點迷惑，一個兩個都說我出現在這裏很意外，秋清與這裏，與秋呈秋燁，到底有多大的反感，值得她老死不相往來？
    可是秋清的單車流浪終點，又偏偏停留在一個讓所有人都意外的地方，到底是巧合，還是存心？
    若是存心，我想起秋燁和我說的第一句話，這步走的很聰明啊，到底，我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