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內人聲鼎沸，樓上樓下都坐滿了客人。
    “客官裏麵請！”夥計看到有客盈門，連忙上前招待，“樓下已經沒有地方，樓上還有一處雅間，隻是二樓學子居多。”
    魏夕曜看向檀邵，夥計提醒他這些做什麼？
    檀邵卻明白，學子們多自詡清高，說話間瞧不起販夫走卒。
    “去樓上。”檀邵道，這家酒樓有一道醉鴨十分有名，想來魏夕曜還沒吃過。
    夥計聞言，連忙給兩位客人引路。
    二樓的客人也很多，就如夥計說的那樣，多是書生打扮的學子，原本好幾桌客人，現在已經談在了一起。
    “兩位這邊請。”夥計把人引到了雅間的位置，與這些學子有段距離。
    坐下後，檀邵拿起菜單，點了醉鴨和幾道招牌菜。
    “再來一壺酒。”檀邵把菜單遞還給夥計。
    夥計連忙應聲，“好嘞，兩位稍坐片刻，很快上菜。”
    茶水是現成的，魏夕曜給檀邵倒了一杯茶，頗為新奇的看著這群書生討論學問。
    從文學大家，到現在的詩詞歌賦，當真是滿腹才華。
    “我昨日見到石將軍那個草包兒子，竟然也想參加今年的科舉，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一名帶著書生帽，穿著千層底靴子的學子語氣不屑。
    來都城已有一段時間的學子，都知道石將軍家出了一個異類。
    石甫乃是武將，大兒子從小跟他一起出征打仗，小兒子則留在都城府內被教養。
    等石甫和大兒子從戰場歸來時，小兒子石南序竟然已經考得了秀才。
    這可把石甫給氣壞了，不過家裏的老太太卻很喜歡小孫子，認為家裏要出一位文狀元。
    就這樣，愣是把石南序往文化人的方向培養。
    今年科舉，石南序已經報名，至於到底什麼水準，還要看考試的結果。
    “石南序嗎？他很少參加文人聚會，雖有人說他是因為過於草包才不敢參加的，但石家到底家大業大，培養一個讀書人不難。”有人倒是看得真切，比起大多窮苦學子，有家族培養的石南序就算是一個草包，也能拿出成績。
    正因石南序有個好家族，那些毫無根基的學子才排斥他。
    話題很快從石南序，轉變成了文臣武將之論。
    “當今陛下重文輕武，石家也算是給自己留條後路。”瞧不起石南序的書生，再次陰陽怪氣起來，讓人不得不懷疑他和石南序之間有什麼矛盾。
    魏夕曜覺得，這人應該是瞧不起武將，也不知道哪來的優越感，要是沒有武將鎮守邊關，他們能在都城高談闊論？
    酒菜很快上來，魏夕曜見檀邵開始動筷子，似乎並沒把周圍的談論放在心上。
    “你不生氣嗎？”魏夕曜狐疑開口，他都要沒心情用餐了，何況是身為將軍的檀邵。
    檀邵表情淡然，“聽多了自然也就不在意了。”
    魏夕曜不知為何，心裏泛起一絲酸楚。
    武將們在邊境出生入死，保護著境內的百姓，被皇帝忌憚不說，還被這些酸腐之人編排，他是看不下去了！
    “我朝難道有規定，武將之子不能習文嗎？”魏夕曜的聲音不大，卻傳到了此樓層的所有學子耳裏。
    一時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魏夕曜的身上。
    魏夕曜來東陽國時間不長，對於這些學子來說自然是生麵孔。
    “雖是沒有，但武將之子就該舞刀弄槍，而不是捧著書本裝模作樣。”又是戴著書生帽的這個家夥。
    魏夕曜看了一眼在場的眾人，緩緩起身，態度倨傲，“眾位也都這麼覺得嗎？”
    大家雖沒有說話，但想法已經很明顯。
    魏夕曜朝上拱拳，“當今陛下亦言有才之人不論貧富貴賤，你們倒是把人分出了三六九等。”
    “並非如此，若石南序有真才實學，我們亦會欽佩。”一些書生不淡定了，若是此名聲傳出去，他們就涼了。
    魏夕曜冷冷一笑，“無論文人還是武將皆有傲骨，我若是石南序，便不屑你們的欽佩。”
    “閣下何人？”見魏夕曜穿著富貴，有人變得謹慎起來。
    魏夕曜沒有直接回答，他微微仰頭，雙手覆後，薄唇輕起，“君不見，走馬川行雪海邊，平沙莽莽黃入天。輪台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鬥，隨風滿地石亂走。將軍金甲夜不脫，半夜軍行戈相撥，風頭如刀麵如割。”
    在場的書生們，仿佛通過詩句看到了邊境的景象，一時間沒有人再嗶嗶。
    檀邵亦被震撼，他不知魏夕曜如何了解邊境景象，亦描繪的如此形象。
    魏夕曜端起酒杯，“我認為，讀書不是故步自封，更不是踩著什麼人提高自己的檔次。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各位學子若真想當個為民做主的好官，不如去看看百姓們的真實生活。”
    “你說的很對，王川自愧不如！”書生帽旁邊的布衣書生躬身下拜。
    魏夕曜見這些書生多是麵露愧色，想來現在的他們依舊有著一顆赤子之心，“在下魏夕曜，君不見還有一篇，若是大家好奇，可以在三日後東大街的圖書館開業之時前來，我當每人送上一冊書籍。”
    關於圖書館的消息，很多讀書人已經有所耳聞。
    將軍夫人賣嫁妝開店鋪，無論做什麼，都會引起關注。
    若眼前這位是將軍夫人魏夕曜，那麼和魏夕曜坐在一起的人，必然就是檀將軍！
    這些讀書人臉上的愧色更加濃鬱，一些人歉意躬身後，便離開了酒樓。
    不多時，二樓就剩他們這一桌吃飯的。
    “這下清靜了。”魏夕曜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沒想到你還有這等學識。”檀邵對魏夕曜徹底刮目相看，紈絝子弟可作不出這首詩，也說不出這番話。
    魏夕曜咧嘴一笑，“拾人牙慧罷了。”
    檀邵雖然不是讀書人，但對於古詩句也有一定了解，在此之前他從未聽說過這首詩。
    不過魏夕曜可沒說謊，這首詩他掐頭去尾，就是裝B用的。
    “這次也不算白出風頭，好歹為圖書館打出名氣。”魏夕曜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鴨肉。
    檀邵挑眉，這機會倒是沒有浪費，“鴨肉如何？”
    “好吃！”魏夕曜又夾了一筷子。
    見檀邵飲酒，魏夕曜本能的阻止，“你身體不好，別喝酒。”
    “少飲一些，無礙。”檀邵沒有聽勸。
    魏夕曜發現這酒水渾濁，看來這邊的酒都是沒有提純過的米酒，度數在十幾度的樣子。
    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勁兒還沒有微醺來的明顯。
    卻不知，微醺隻有三度，而這米酒卻有十幾度，喝多可是會上頭的。
    因為魏夕曜的不知節製，檀邵隻能派人把馬車趕到酒樓門口，他則扶著走路打晃的將軍夫人上車回府。
    很快，檀將軍和將軍夫人在酒樓用餐，舌戰一眾學子的事兒被傳揚出去。
    連帶著，還沒開業的圖書館也火了一把。
    而魏夕曜的紈絝名聲，在幾經轉折後，變成了家族的故意打壓，為得是給弟弟騰出世子的位置。
    魏夕曜酒醒後，便聽興旺說起這件事。
    他有些奇怪，總覺得話題被人引導了。
    不過，這並不重要，畢竟是往好的方向發展。
    “興旺，你今天去圖書館那邊，看看錦鯉能不能提前送達，數量查好了。”魏夕曜揉著太陽穴吩咐，他是不便出門了。
    興旺連忙應下，他知道這些錦鯉的價值，堪稱大手筆。
    這邊興旺才離開不久，興盛便端著醒酒湯進來。
    “公子，將軍吩咐的醒酒湯。”興盛把醒酒湯遞給魏夕曜。
    魏夕曜接過醒酒湯，隨口一問，“將軍呢？”
    “早早就去練武場那邊了。”說到這裏，興盛欲言又止。
    “怎麼了，有什麼話直說。”魏夕曜把醒酒湯放到嘴邊，咕嘟嘟的喝了起來。
    興盛到底是魏夕曜的小廝，一咬牙，閉著眼睛道：“今早，孤星大人進去找將軍，我想著公子也快起了，就跟著進去了。
    結果見到，公子半個身子都壓在將軍的身上，還摟著將軍的胳膊，不讓他走。”
    “噗！”魏夕曜一口醒酒湯噴出來，震驚道：“你再說一遍。”
    興盛當真聽話，把今早的事兒，事無巨細的說了出來，包括將軍揉著魏夕曜的腦袋，讓他乖乖鬆手。
    “你確定沒得癔症？”魏夕曜覺得他糾纏檀邵或許有可能，檀邵溫柔地揉他的腦袋，這也太扯了吧。
    “孤星大人也看見了，公子不信可以問他。”興盛覺得很委屈，他才沒得癔症呢。
    魏夕曜一拍自己的額頭，“你先出去，讓我靜靜。”
    興盛退出房間，魏夕曜抬手搓了兩把臉，心想檀邵應該不會覺得自己是在過意勾引他吧？
    他們現在的關係，乃是合法的夫夫，就算是勾引，也不算犯罪。
    這麼一想，魏夕曜的腰板又直溜了。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不是犯不犯罪的事兒。
    因為宿醉的關係，魏夕曜沒有出屋，當然也是擔心見到檀邵尷尬。
    好在，第二天他便忙碌起來，因為圖書館即將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