蹈術吃完東西後，才轉臉正視陳秋，表情有些嚴肅地看著他：“在說正事之前，我有事情問你。”
    “？”陳秋看著他。
    “最近……”蹈術沉吟了一會兒，道，“最近，過得怎麼樣？”他這樣一邊說著，一邊在仔細打量陳秋。
    陳秋有點莫名其妙地看看蹈術：“還成吧。”他都不知蹈術這話是緣何而來。“怎麼了？”
    蹈術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後才說：“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
    ……你越是這樣說我就會越在意好吧！
    陳秋無語地看著他。
    蹈術看著陳秋的表情，扯著唇角，露出了勉強的笑容，伸手拍了下陳秋的肩膀：“小秋秋，也長大了啊。”
    陳秋不解地看著他。
    “就算前方再無追隨的背影，也能夠沿著自己的道路走下去吧。”蹈術笑著。
    陳秋皺眉，看著蹈術：“……這是什麼意思？”總覺得好像是某種奇怪的安慰？
    蹈術笑，換了話題：“雖然我們已經遇到襲擊，但因為天性的緣故，我們並未在一起，所以待得羅刹王過來時，聚集他們需要一定時間，還有”
    “我想知道，你的計劃。”陳秋打斷了蹈術的話。
    “計劃？”蹈術先是一愣，然後苦笑：“並未有什麼計劃啊，因為他沒有什麼致命弱點，無法利用，唯一能做的就是借著我們人多，將他耗至無力。”
    “羅刹王因為過於強大，所以行動起來需要的能量更多。”埋首吃東西的青眼突然插嘴。
    陳秋一愣——原本以為青眼是完全無視蹈術，現在看起來並不是這樣。
    而且就算要插話，也很自然——所以，與其說是無視，還不如說是很清楚自己的同類會說什麼。
    雖然極少一起行動，但對彼此之間的了解程度卻是一等一的？
    我該吐槽什麼……
    陳秋抽抽嘴角。
    “之前在未獲得那個東西之前，我們一直被羅刹王所控製，自然也無法協助你。”蹈術道，“但現在情況不同，雖然不至於強悍到與羅刹王媲美，但收拾一般的羅刹還是沒問題的，就算是羅刹王，沒有了補給，也堅持不了多久。”
    “補給？”陳秋皺眉。
    “沒錯，就是你認為的那種補給。”蹈術道，“羅刹王每次出動總會跟著一群羅刹，一旦出現力竭的情況，便會自動投入羅刹王的口中，作為補給。”
    陳秋沉默了下來。
    “也許在你聽來，這是挺殘忍的事情。”蹈術道，“但是對於我們來講，這是最自然的一件事。”頓了頓：“或者該說，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完全是因為羅刹王的緣故。”
    “我們協助羅刹王在這個世界上散布毀滅，在必要的時候，會成為羅刹王的能源提供對象。”蹈術道，“如果不是有了那個東西，我們仍舊隻是羅刹王的附庸，永遠無法成為獨立的個體。”
    “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樣子？”陳秋三番五次地從蹈術口中聽到這個，也不由地有些好奇，想了想，又道，“當然，如果覺得不方便給我看的話就算了。”
    “隻是一句令咒。”蹈術笑，“你是看不到的咯。”
    “令咒？”陳秋表示驚訝，“什麼令咒能夠有這麼大的力量？”甚至能夠斬斷本體為龍的羅刹王與其附庸的聯係。
    “是神明的名字。”蹈術道。
    “啊。”陳秋立刻明白了。
    “之前與咀來往的那個人類，聽說她的先祖曾經侍奉過神明，是很了不起的智者。”蹈術解釋。
    陳秋突然想起了以前在神之行宮看到的那些書。
    也不知蹈術口中的智者與自己知道的那位有沒有必然聯係。
    但是，總覺得，好像還有什麼細節，自己不記得了……
    陳秋覺得有些困擾地皺起了眉。
    “怎麼了？”蹈術看到陳秋的表情，開口詢問。
    “……沒什麼。”陳秋仔細思考半晌，最終還是什麼都想不到，他沉默一下，搖搖頭。
    “我們打算盡可能地先將羅刹王身邊的羅刹解決掉，然後再合作對付羅刹王。”蹈術將話題轉回。“當然，要盡量保證我們自身的安危，否則不但沒有起到製止羅刹王的作用，反而成為了他的充電器，那可糟糕了。”蹈術故作詼諧地說道。
    但陳秋卻一點也笑不起來：“補給，是說，直接撕碎了，咬爛了，吞下去麼？”
    蹈術愣了一下，笑容收斂，沒有回答。
    但他的表情已經是最好的回答。
    陳秋再次沉默。
    “不要難過。”蹈術輕歎，“他已經不是你認識的水月君。”
    陳秋點頭：“我知道。”
    我當然知道啊，但是，我想起來，還是會覺得難過啊。
    如果祺祥他們知道，會難過。
    如果是封遐知道了，也會難過的吧。
    因為我們認識的水月君雖然是個暴躁的家夥，但並不冷酷殘忍啊。
    我們喜歡的，是記憶中那個美好的水月君啊。
    蹈術與陳秋沉默了下來，青眼依舊沒有多餘的話說，她隻是埋首吃東西，在這個熙熙攘攘的夜市裏，這顯得有些過於安靜的三人，卻引起不了任何人的注意力。
    這個世界是如此的遼闊，擁有著許許多多的生靈，他們各自有各自的喜怒哀樂，又有誰，能夠將之一一明徹？
    隻不過是將自身也投入其中，轉化為這千萬張臉孔中的一張。
    陳秋與蹈術都隻是略微吃了一點東西，大多數食物都是青眼吃的——當然，陳秋知道因為青眼的始沒在身邊，所以她會不斷進食，這很正常。
    倒是蹈術，說實在的，陳秋不得不再次表示驚訝，如果不是蹈術自己說是變異者，沒有人會將他往這上麵聯想。
    因為他實在是極為人類化。
    無論何時見到蹈術，他都表現出了極為正常的人類食欲，以及對人類習性駕輕就熟的老練——除了他路癡以及在某些程度上熱愛可愛物事的個性。
    他簡直都能說是個很優秀的人類術者了。
    或許是並肩走著的陳秋視線有些怪異，蹈術微微側頭看他：“怎麼？”
    “蹈術，你的始……”你總不可能時時刻刻帶著吧？
    “我的始？”蹈術先是一愣。然後笑了笑：“沒有了啊。”
    “哎？”陳秋眨眼，表示不解。
    “很多緣故，所以我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蹈術笑，“其間發生了很多事情，也有很多步驟，還涉及有些冷門的術，說起來很複雜啦，不提也罷。”
    看起來並不是很願意講這個，陳秋表示了然地點頭。
    “你看我現在很自由，不用被食欲操控，也沒有退化成普通吞噬者的危險其實很好吧？”蹈術笑。
    陳秋沒說話，但表情的確是這樣說著——說實在的，看著青眼那樣胡吃海塞的，他都替她的胃袋擔憂，明明是個女孩子的模樣，這樣真的可以麼？。
    蹈術沒有再回答他，笑著道：“對了，為了避免我再次迷路，今天我跟你混了啊。反正下次找不到我也會費了很大功夫吧。”他厚顏無恥地說道。
    “喂，蹭吃還蹭住，你太過分了吧。”對方不願意回答，陳秋也不會強逼，笑著也跟著岔開話題。
    青眼手中拎著打包的食物，麵無表情地跟著他們兩個。
    “那是因為，要付出足夠的代價，讓人寧可去死也償還不出的代價啊。”
    隱約耳邊傳來了人這樣說的聲音。
    轉過頭去，蹈術揉著青眼的頭發，麵帶笑容。
    而青眼則是皺眉躲避蹈術的蹂躪，一邊保護自己的食物。
    街道上仍是熱鬧喧嘩的，人們交談著笑鬧著，這個街上飄滿了各種食物與油煙的氣息，並不好聞，卻真實又溫暖，讓走在其中的人都沾染上了些許煙火。
    這樣無奈又冷酷的話，完全不像是會誕生在這裏。
    所以……是錯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