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麼一會兒耽擱，回大書店時已經快七點了。
    跟街上還在外麵活動工作的人們打了招呼，然後繞到後門，拿出鑰匙開門，同時朝裏麵打招呼：“我回來了。”
    印渚魔王雷打不動地坐在沙發上看書，看到陳秋進門來，也沒說話，隻是抬起頭，看看牆壁上的掛鍾。
    陳秋換好鞋子，一邊很自覺地跟印渚報備：“今天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奇怪的東西。”一邊將手上的白色毛發往印渚那邊一亮。
    印渚瞥了一眼。
    白色的毛發就從陳秋手上飄到了印渚麵前的茶幾上。
    “是麅鴞。”印渚立刻分辨出來，“魔獸的一種，黑色的血液使得他們生命力強於其他獸類。”
    妖獸魔獸還有各種鬼界的怪獸，都是在那三界中最低等的獸類，一般情況下，隻能保持獸類的外形，就算幻化，也隻能幻化成獸類，跟能化成人形妖族魔族鬼族不一樣，如果隨便說起來，就等於是人界中野獸這樣的區別。
    陳秋愣了一下，然後道：“我轟掉了它半邊腦袋都讓它逃掉了。”
    “麅鴞腋下有一對眼。攻擊那裏就可以。”印渚淡淡道，看了眼茶幾上的那搓白色毛發：“這隻是麅鴞首領的毛發。”
    “啊？”陳秋放好了東西，也跟著湊上去看。
    紅色茶幾上，靜靜擺著白色的一撮，看不出有什麼不一樣。
    “麅鴞頭領可以驅使其他麅鴞。”印渚道，“極為貪婪，會使用術，因為破壞力大，是不被允許出現在人界的魔獸。”
    最近陳秋漸漸能明白一點門道，雖然是在人界，但也有許多非人類的存在，甚至還有魔界居民，但這一般都是通過合法途徑來到人界的。不那麼仇視人類，或者擁有著理智的異族，通過觀察，可以在人界逗留生活。
    而阿刹就是在監管這些異族的部門工作。
    之前小花就是那種不被允許來到人界的魔獸，因為梁渠們非常特殊，不但戰鬥力破壞力驚人，還能幻化出與人類相似的模樣來躲避追蹤。
    正因為這些特質，所以很難掌握行蹤。
    不過，小花據說最近也獲得了逗留權——畢竟在阿刹身邊生活了這麼久，也算是隻安分守己的梁渠了。
    “既然不被允許，那又是怎麼來的？”陳秋不解地問印渚。
    “偷渡。”
    陳秋黑線。
    喂，用這樣很人類的詞來說明魔獸的狀況，不會很奇怪麼——雖然也很貼切啦……
    印渚轉頭，看黑漆漆的窗外：“……有什麼地方，空間的裂縫開了，或者，有什麼地方，秩序在崩塌。”
    聞言，陳秋有點緊張地問印渚：“秩序在崩塌，是說世界會崩塌麼？”
    印渚搖搖頭：“這是兩碼事。秩序是萬物在生長過程中，互相融合產生的某種契機某種規律，有各種各樣的原因導致破壞。但世界崩塌，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隻要有一個生靈的存在，世界就沒有崩塌。除非什麼都不複存在，化作虛無，才是真正的崩塌。”
    陳秋想了想，然後道：“所以說，印渚之前說的不讓世界崩塌是說不讓世界運行規律崩塌？”
    印渚笑了笑：“小小的文字遊戲。”
    陳秋也跟著笑。“我去做晚餐。”
    由於時間挺晚了，所以陳秋打算就隨便下個麵算了。
    正在燒開水時，卻聽到後麵印渚的腳步聲。
    陳秋有點驚訝，因為平時自己做三餐時，印渚是從來不會進廚房的。
    轉身看看印渚。
    印渚麵色如常，走到廚房門口，就沒有往內了，靠在門口，問他：“道場怎麼樣？”
    陳秋愣了愣——這可不是印渚老爺會問的話。
    一點也不符合印渚老爺的作風嘛！
    不過，口上還是老實作答：“館主人很好，但是道場裏麵的學生會有點奇怪。”
    印渚道：“那可都是你的同齡人。”
    陳秋點點頭：“我知道是知道，但總覺得沒什麼話跟他們講，總覺得，好像跟他們身處兩個世界。”事實上，也的確是這樣啦。
    他們身處的是外麵那個繁華熱鬧充滿科技的世界，而我身處的是內層這個有些奇妙，充滿了各種科學不能解釋力量的世界。雖然缺一不可，但之間的懸殊可是太大了。
    印渚看著陳秋，沒說話。
    “怎麼了？”覺得今天的印渚有點反常，陳秋忍不住問他。
    “雖然我們都想讓你盡可能地像普通人類一樣生活，”印渚道，“但似乎還是讓你脫離了正常人類的軌道。”
    陳秋先是一怔，然後微笑：“那是因為，我本來就不普通啊。”
    我也曾擔憂，也曾沮喪，也曾詛咒過自己的命運，但是，這有什麼用呢？無非是讓周圍珍視我的人們為我擔憂。
    但是，相對的，也正是因為我的不平凡，所以，遇到了這些不平凡的人們。
    所以說，並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印渚看著陳秋微笑的表情，走過來，伸手，抱住陳秋，讓他的頭靠在自己胸前。
    陳秋愣了一下，不曉得為什麼印渚會突然這樣做。
    不過，難得印渚會主動讓自己投懷送抱，陳秋也就心安理得地伸手攬住印渚的腰，抱住印渚。
    “你比剛來的時候，長高了。”印渚帶著笑意道，騰出一隻手，揉揉陳秋的腦袋：“真是一天一個樣子。”
    印渚今天意外地感性呢。
    陳秋在心裏想。
    “水開了。”印渚提醒道，鬆手，讓陳秋去處理晚餐。
    自己則轉身回飯廳，等著陳秋端晚餐過去。
    弄好麵條後，陳秋端過去，跟印渚分著吃掉，然後去洗碗。
    說實在的，之前，青與九黎剛剛離開那陣，真的非常不適應隻有自己與印渚存在的屋子。
    但在去學校的這一個學期，自己也算是遇到了很多事，也漸漸明白了一點道理，而且，也習慣了隻有自己與沉默的印渚獨處的空間。
    所以倒也沒有什麼不適應的感覺。
    隻是站在這裏，總是會想起初次了解到妖怪們世界的那個自己。
    他不敢說，那時候的自己比較好，但至少，懂得少的人的確是比較快樂。
    雖然沒有什麼不開心的，但有時候，總會覺得有點失落。
    洗完碗，陳秋去大廳溫書——雖然已經放假，還在道場訓練，但印渚的小灶可是仍然繼續開著的。
    陳秋還是得每天學習相應的文字語言，讀些印渚為他挑選的書。
    今天比平時稍微晚了點，所以陳秋也就稍微減少了一點學習量。
    收拾好書，洗完手腳，要回房間時。
    一直埋首看書的印渚終於抬起頭，“陳秋。”
    印渚很少叫自己的名字。
    一般都是一個眼刀甩過來，或者笨蛋白癡什麼的叫他。
    陳秋聽得印渚叫自己，訝異地回頭。
    印渚斜靠在沙發上，單手撐著頭，厚厚的書攤在膝蓋上。
    幾縷長發有些不聽話地垂落下來，鏡片下的眸子淡淡看著自己。
    陳秋覺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
    “陳秋。”印渚又靜靜開啟線條優美的唇瓣，這樣叫他。
    陳秋發現名字真的是有某種力量。
    印渚這樣叫著自己，就會心跳加快，卻無法移開視線。
    明明很少叫自己，卻能叫的這樣自然這樣的好聽。
    陳秋不自覺地傻傻看著印渚，一步也動不了。
    “過來。”印渚又道。
    陳秋紅著臉，著魔一樣看著印渚一步步走過去。
    當然，他心裏還是很清楚的。
    而且，也是非常高興印渚會叫他名字的。
    總覺得，好像印渚將自己漸漸擺在了一個跟他等同的角度上，而不是之前那種看小孩的層麵。
    隻是，沒辦法移開視線。
    他的表情讓我舍不得漏掉一絲一毫。
    “坐下。”印渚瞥了眼身側的沙發。
    陳秋這才回神。
    愣了一下，挨著印渚坐了下來。
    “幹嘛臉紅？”印渚似乎覺得很有趣，盯著陳秋的臉看。
    “……因為，你很少叫我名字嘛……”陳秋越是覺得不好意思。
    印渚勾勾唇，也笑了起來，然後緩緩靠近：“陳秋。”
    顏色有些淡，但是非常漂亮的唇，發出了悅耳的聲音，呼喚著我的名字。
    陳秋有些晃神。
    然後，下巴被人捏住，微微抬高。
    接著，柔軟的，卻沒什麼溫度的唇印了上來。
    隻是輕輕一啄，然後離開。
    對上的是印渚帶著笑意的眉眼：“……要叫名字還是要吻？”
    陳秋愣了一下，本能地道：“都要。”
    “貪心。”印渚笑，然後再次吻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