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才發現，那篝火大約有兩三米高，就那樣紮紮燃燒著，卻沒有覺得特別熱。
    現在在篝火前表演的是一對獨眼的妖怪，他們穿著滑稽的古裝在那裝模作樣地邊唱邊比劃。
    圍著看的妖怪們嘻嘻哈哈地樂不可支。
    陳秋被紫紋扯著坐在了篝火邊也跟著看。
    伴奏的是很奇怪的曲調，但也能聽懂是一種詼諧搞笑的旋律。
    隻是他們表演的內容，陳秋就完全看不懂了。
    “現在演的是《救風塵》。”紫紋低聲在陳秋耳邊道，“上麵那個穿紅色衣裳的是惡少周舍，旁邊那個是被騙嫁給周舍的妓/女宋引章。”
    接著又上來了一個扭扭捏捏穿著粉紅色衣裳的獨眼怪，在那翹著蘭花指咿咿呀呀唱著什麼。
    “這個是宋引章的結拜姐妹趙盼兒，宋引章被周舍施虐，所以想讓趙盼兒救她出去。”紫紋繼續道，“每次宴會時，這個種族的妖怪總是會選擇排演一個戲劇。他們最喜歡的就是人類寫的劇本。”微笑道，“人類的世界，真的很有趣，能寫出這麼好的故事來。”
    陳秋看著火堆旁做著蹩腳演出的妖怪們，忍不住笑了起來。
    其實，一點也演得不好，每個妖怪都長得五大三粗，別說胖瘦，連男女都分不出來，演女性角色的妖怪那粗啞的聲音，彪悍的舉止，一點也不像女人。倒是那惡少的猥瑣模樣被拿捏了個十成十。
    但是看著大家圍繞著火堆看表演的開心樣子，總覺得自己也會忍不住笑起來。
    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安穩地坐下來了。
    紫紋看著火光中陳秋不自覺揚起唇角的臉，伸手拍拍他的頭：“大家在一起，很開心吧。”
    陳秋笑，算是默認。
    “說起來，青和九黎怎麼都沒看到？”他突然想到了還有倆隻一直沒碰到麵。
    紫紋先的一愣，然後道：“九黎去了他們那一族的長老那裏了吧。我之前似乎有看到他一眼。”
    陳秋點點頭。
    “青……嘛……”不知是不是錯覺，陳秋隱隱覺得紫紋似乎輕輕皺了下眉。
    “喔喔！”旁邊的人突然塞了個東西在紫紋的手裏打斷了他的話。
    在場妖怪們都紛紛吆喝起來：“紫紋大人，到您了！”
    “紫紋大人，老規矩！”
    “期待您的表現啊，紫紋大人！”
    紫紋看了眼手中的碧綠的碗，微笑頷首：“既然是老規矩，那也沒辦法了。”附耳對陳秋道：“是酒令喔，我之後就到你了，記得準備個節目。”
    “啊！”陳秋驚訝地看著紫紋。之前沒有半個人告訴我會有這樣的活動啊！
    但紫紋才不管陳秋那糾結的表情，站起身，端著那碗酒走到了篝火旁邊，將手中的碗往空中一拋，那碗就仿佛被什麼擋住了一般，穩穩地停在半空中。
    手往前一伸，一根樹枝落在了素白的手上，紫紋眨眨眼，那樹枝尖頓時燃燒了起來。
    “舞劍一曲，博君一笑。”紫紋輕笑。
    語音剛落，手上的樹枝就疾速遊動了，同時，不曉得哪裏傳來了鏗鏘的伴奏。
    確切來說，是手上燃燒的光芒遊龍一般地在空氣中飛舞起來。
    紫色的長衫翻飛，黑發飄揚，身姿翩然若鴻，手中橘紅色的火焰仿佛有了生命一樣，翻滾著，跳躍著，舞劍人與劍招構成了篝火旁邊最燦爛的景色。
    眾妖們紛紛喝彩驚呼。
    雖然隻是細細的樹枝，但陳秋還是能聽到燃燒著的樹枝穿刺空氣時發出的“呼呼”之聲。
    雖然非常漂亮，但更大程度上看起來是一種淩厲的氣勢。
    陳秋甚至有這樣的錯覺，就算現在在紫紋麵前擺上一塊鋼板，他也能將之四分五裂開來。
    最後，紫紋以一招非常漂亮的收勢結束了劍舞，手一招，碗穩穩地落在了樹枝上，遞到了陳秋麵前，笑/眯/眯地看著他：“到你了。小秋秋。”
    哎？
    陳秋一愣，才回神過來。
    沒辦法，紫紋表演的節目實在是太漂亮了，讓人想不看呆都難。
    問題是，現在我要表演什麼節目？
    陳秋為難地端起了架在燃燒樹枝上的碗。
    呃？居然一點也不燙？
    正覺得驚訝，突然又意識到自己眼下還有更大麻煩要解決呢。
    硬著頭皮走到了篝火前，朝眾妖傻兮兮地笑：“那個，我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節目耶……”
    “那就喝酒！”
    “喝酒，喝酒！”眾妖們才不管陳秋為難呢，自顧自地起哄。
    “小秋秋，喝了會發生很恐怖的事情喔。”紫紋笑/眯/眯地看著陳秋，不曉得為什麼，紫紋這句輕輕的話穿透大家的聲音抵達到了陳秋耳朵中。
    很恐怖的事情？
    “比如發酒瘋什麼的，或者抓住渚大人狂親之類的……”秋尾的聲音也摻了進來。
    抓住印渚狂親？
    陳秋看了看印渚所在位置。
    他端著酒杯，讓身邊的女妖給他斟酒，似乎陳秋的心聲也被聽到了般，抬起頭，朝陳秋露出了一個冷冷的笑容。
    不要！打死我也不要！
    我寧願丟人現眼，我也不願意讓親印渚這樣的可能成為事實！
    會死人耶！絕對會！
    陳秋立刻撤回目光。
    再次朝眾妖羞澀地笑：“那個，我決定，我還是唱個歌好了。”
    他沒有讀過書，沒辦法從學校學到現在孩子們會的歌曲，平時每日總是忙著奔波生計，根本沒時間去聽什麼流行歌曲。
    想了半天，才從腦海中找出一句家鄉民歌。
    唱幾句又哼幾句，磕磕巴巴地好容易把一首歌唱完。
    不好意思地笑著抬起頭：“……那個，我很多歌詞不記得了。”
    卻奇怪地發現大家極為安靜，眾妖的臉上都出現了一種極為專注的神情。
    甚至連印渚都出現了驚訝的樣子。
    “那個……”陳秋有些不安地開口。
    “總覺得似乎聽到了非常令人懷念的曲子。”紫紋最先回神，笑著拍起手來：“雖然唱得亂七八糟，但是我很喜歡。”
    “我也很喜歡！”
    “唱的很好聽喔，小秋秋！”
    “小秋秋，下次來參加我們的歌會吧！”
    眾妖們也紛紛回神，大聲讚揚起了陳秋。
    大家都是溫柔的妖怪啊，明明我唱得這麼差了，還表揚我。
    陳秋感動地坐了下來。
    接著酒令繼續傳下去。
    最後，終於那碗酒到了印渚手上。
    沿路過去，已經放倒了六七隻妖怪，而且紫紋秋尾的確沒有騙自己，那些因為表演不出拿手節目的妖怪都被迫喝了那碗恐怖的酒，隻是一口，馬上就興奮起來，丟了碗就撲到別人身上又啃又摸的，除非將人打暈，不然就會一直被“性/騷/擾”……
    陳秋無比慶幸自己之前壯著膽子上去了，不然這會要是撲到別人身上，那還得了，如果是撲到印渚身上，十有八九會被罵死整死吧……
    碗落在印渚手上時，大家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齊刷刷看著印渚的動作。
    印渚本來是靠著身後大樹的，見大家那好奇的樣子，勾唇笑了笑，左手端起擺在身前地麵上的碗。
    陳秋也睜大眼看著印渚。
    難道印渚要喝？他會不會失態？
    隻見印渚端著酒慢慢站了起來。
    他已經脫下了毛衣，係在腰間，隻穿著同樣黑色的T恤。
    突然發現這男人的腰好細。
    陳秋為自己不合時宜的想法汗顏了一下，繼續觀察印渚的動作。
    印渚麵無表情地掃視了下看著自己的諸妖，然後抬起右手，食指在酒碗裏沾了一下，屈起手指，似乎朝篝火的地方彈了一彈。
    大家莫名其妙地看著印渚，不曉得他的用意。
    但馬上，齊齊驚呼起來。
    燃燒正旺的篝火中，突然長出一株樹木來，然後以為肉眼可見到的速度迅速變粗變高，直至將眾妖完全籠罩在樹蔭下，然後仿佛打開了某種開關一般，一瞬間，樹冠上所有的花朵都開放了，將樹下的景色照耀的仿若白晝。
    不到半秒，藤蔓又從篝火堆裏爬了上來，爬上大樹，以為飛快的速度纏緊了大樹，然後，五顏六色的花朵再次在一瞬綻放開來，同時，濃鬱的花香充斥在整片空氣中。
    最後，又以肉眼可看的速度迅速枯萎，縮小，變成了照舊燃燒著的篝火。
    陳秋傻愣愣地看著印渚。
    發現他已經坐了下來，身邊的女妖同樣也呆住了，他注意到了陳秋回過神來了，再次露出了些許驚訝的表情，但是隨即換成了冷笑。
    雖然印渚在不經意間露出來的氣度簡直是讓人驚豔，但是陳秋實在沒有膽子去欣賞，一見印渚露出了這樣的表情，立刻移開了視線……
    漂亮的蘑菇都是有毒的，不可以吃……
    紫紋在身邊輕輕歎息了一聲：“……這就是渚大人的力量麼。”
    “欸？”陳秋掉頭去看他。
    “你知道麼，渚大人，”紫紋甚至是驚歎一般地說，“他隻用了那麼一丁點酒就讓我們在場的人同時醉倒了。”
    “醉倒了？”
    “我們剛才看到的都是醉倒之後的幻覺。”紫紋解釋道，“能讓在場這麼多人的幻覺都一樣，這要多麼強大的力量。”
    很強大麼？
    對於完全不了解妖怪們術法的陳秋來說，是完全不能體會紫紋驚訝的。
    他隻是不自覺地又看了眼印渚。
    之前醉倒在幻覺裏的妖怪們陸陸續續醒了過來，小聲跟身邊的人討論著什麼。
    印渚不知從哪拿出了個碧綠的壇子，將碗裏用剩的酒往壇子裏麵倒。
    “紫紋？”
    “恩？”
    “你說，印渚要是真的喝了那酒，會不會醉？”
    紫紋愣了一下，然後也露出了很有意味的笑容：“……我也很想知道呢。”
    ……
    陳秋看了眼紫紋那好奇的樣子：“我在的時候別做奇怪的事！”我不想被你拖累。
    “你不好奇麼？”
    “……我更想活得久一點……”陳秋沒骨氣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