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回身，尋找著空靈聲音的來源，卻什麼也沒有看到。
    我可以給你取一個特殊的名字麼？
    “誰……”
    我叫你依然，好麼？
    那明天，你還願意讓我叫你這個名字麼？
    依然，我什麼也不想要。像這樣就好了。
    嗯，像今天一樣，而今天，像昨天一樣，我希望，明天也像今天一樣。
    依然，你相信嗎…有時候，太想太想見到一個人，就真的會見到？
    各種似曾相識的句子，在不斷回響。可是李毅然已經不能斷定，這是真實存在的聲音，還是僅僅在腦海中盤旋的，夢囈般的片段。
    小雲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吃青椒還是吃土豆絲？”
    “都行！青椒吧，土豆絲我自己也會炒！”
    小雲在那邊笑了起來，又喊回來：“知道啦。”
    李毅然也習慣性地笑笑，隻是，笑得很茫然。
    這是怎麼了…好像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眼睛裏卻有東西往下掉，用手背隨便抹一下，濕的，涼的。
    “……佐佐？”
    這兩個字，確確實實是從自己的嗓子裏發出的，經過嘴唇時，留下了輕微的震顫。
    啊…想起來了，是夢吧。
    一個很長很長的夢，真實而荒誕。在夢裏麵，有一個叫佐佐的男孩，穿著薄薄的，白色的襯衫，水一樣純淨…居然真的是夢！
    李毅然在腦海中拚命回想著夢裏的片段。
    在消失，隨著白日的流逝，昨晚的夢境碎裂成無數個晶瑩的片段，每一個片段都那樣清晰，可是又確確實實是假的——
    比如說，李毅然家附近，根本沒有那樣一個公園。
    再比如，這粗糙而荒涼的城市裏，根本沒有一條精致的街道，可以容下兩個愛幻想的人…真實存在的街道李毅然再熟悉不過了，哪裏有什麼隱藏起來的日式餐廳？
    而且…還沒到修年假的時候，怎麼可能不去上班，和佐佐朝夕相處？
    全都是虛構出來的。
    李毅然趴在窗台上，頭低下去，前額觸到了冰涼的玻璃窗，平緩的呼吸，在上麵形成一層薄薄的白霧。
    好多年沒做這種夢了吧…還記得小時候，經常在夢裏度過很長的時間，醒來之後，分不清什麼是夢境，什麼是現實。每當自己開口，想把它們講出來的時候，那些片段，那些人，那些似乎無比真實的感情，就像風一樣，從指間一掠而過，不可捕捉。
    而且從那時起他就發現了一個要命的事實：
    其他的男人似乎是不怎麼做夢的，即使做了也不會講出來。倒是自己的媽媽，妹妹，一旦夢見了什麼就要喋喋不休地說出來，雞毛蒜皮又荒誕可愛，自己聽了總會笑。
    李毅然在夢裏，遇見過很多人。
    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小女孩，有著兩條發黃的、細細的辮子，在沒有陽光的午後，輕輕地，推開一扇玻璃門，而自己就從門後跳出來，遞給了她一隻玩具小兔子。李毅然還記得她驚訝過後的笑，和露出的那幾顆小黃牙…並不好看，甚至有些憔悴，但是，很動人。
    他也記得另外一個姑娘，同樣是在現實中從來沒見過的。她有著憂鬱的，看不見底的眼睛，長長的劉海又總是把它們遮住，自己要故意伸手去撥弄，才能看清她的表情。在雨後的一個荒廢的玫瑰園裏，一朵玫瑰都沒有開，她從地上，拾起一枝凋零了的花，它全身濕透，顏色也變成枯黃。她把它放進了自己的手裏，而自己，吻了她。